陽光照得門前的石磚閃閃發亮,照得屋外一片璀璨光輝。
牧封川收回邁出的右腿,一股寒意從腳心升起,傳到四肢百骸。
他注視着胖子,眼眨都不眨,從胖子躲閃的眼眸,到嚅動的嘴唇,以及不知如何擺弄的雙手。
他慢慢地,一步步走過去,胖子一步步後退,左右環視,直到靠上牆邊,頂住櫃子,發現無處可避,才轉過臉,哆嗦道:“牧、牧封川,你想幹嘛?不是我!我就隻貪了你上個月的補氣丸,沒想要你命啊!”
牧封川腳步一頓,停在三步之外。
“哦。”他聲音極其平靜,聽不出絲毫情緒,然越是這樣,胖子怕得越厲害,上下牙不住打顫。
牧封川眼眸滲出血色,一股将理智焚燒殆盡的恨意怨毒從内心深處翻湧而出,他狠掐手心,閉上眼,微微昂頭。
這不是他的情緒,是原來的“牧封川”。
他心裡震驚,整個人不禁顫抖,胸中的破壞欲讓他想把眼前的一切撕碎,讓整座城市化為煉獄熔爐!
是殘魂?
還是執念?
又或者純粹因複仇而生的産物?
養傷以來,牧封川從未發現過這件事,他靈光一閃,心中默念,我會為你報仇。
如是三次,四肢回暖,屋内氣氛為之一松,寒意消融。
胖子呆呆盯着牧封川。
牧封川唇一抿,眯起眼眸,吓得胖子即刻回神。
“我、我沒害你!”胖子連忙搖頭擺手。
牧封川呼吸一窒,差點破功。
他半低頭,拉薄唇瓣,微垂眼簾,道:“你還知道什麼?都說出來。”
胖子一縮,眼中浮現懊惱,左看右看,不與牧封川對視。
牧封川思忖片刻,輕聲道:“好,我不問是誰,你告訴我,對方為何盯上我?”
原主一個孤兒,即便性子古怪,可也沒得罪過誰,有什麼值得對方費盡心思引妖獸殺他?
剛穿來時,大夫說,他幾乎隻剩一口氣吊着命,實際上唯有牧封川明白,一刻鐘前,那口氣就散了,身軀已換了魂魄。
還好,大夫水平不錯,加上内力這樣不科學的東西,他才不光沒留下後遺症,還在一個月内大緻恢複,行動自如。
胖子依舊回避,不敢開口。
牧封川問道:“是牧易德?”
胖子猛然跳起,使勁搖晃雙手:“不是不是,我大哥怎麼會看上那點東西。”
福至心靈,牧封川大聲質問:“因為藥田,對不對!”
胖子驚愕回望,雖沒應答,卻已揭曉謎底。
“我明白了。”牧封川遽然轉身。
“等等。”胖子在後面喊,“你别犯傻——”
“我知道。”牧封川停了停,半轉身,“謝謝,三顆補氣丸我不要了,你留着吧。”
說完,大步踏出知武堂。
……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牧封川在牆邊陰影處緩緩向家門方向行去。
他胸中的怨憎、憤恨、嗜血、貪狠,猶如一頭張着血盆大口的野獸,想破胸而出,卻被理智牢牢禁锢在籠中。
仇要報,牧封川十分肯定。
可如何報?
找誰報?
怎樣報仇後自己不沾上麻煩?
牧封川歎了口氣。
少年有少年的好處,大約隻有在十多歲的年紀,才會有無所顧忌、一往直前的勇氣。
這是一個危險的世界。
三年前,一群鋸齒蚯蚓襲擊牧城,原主母親身死當場,父親也在随後對抗中身亡,因死前斬殺三隻鋸齒蚯蚓,換來原主名下十畝藥田,也是原主繼承的遺産中,最貴重的一筆。
财帛動人心。
就在當年,有混子翻牆入院,不知想偷摸還是搶劫,被原主斬殺當場,十三歲的少年,以其狠辣震驚牧城,也保住了自己三年安穩。
可惜,群狼環視,狼有無數隻,幼虎隻能失敗一次,無論三年來,是否有其他人動過心思,從結果看,終究有人成功了。
牧封川将記憶抽絲剝繭,試圖找出兇手殘留的痕迹。
藥田價值不菲,可為了這份藥田謀害原主,說來又有些不可置信。
原主雖是孤兒,卻并非完全無依無靠,習武上,他資質甚佳,于一個自持武力的世界,本身就是依仗,更别說由此得來的族老青睐。
頂多因性格原因,關心較少,重視卻是有的。
但若說胖子故意騙自己,卻不至于,也沒必要,而今回想,原主遇到妖獸一事,的确諸多疑團。
根據原主知識儲備,當天他遇到的是赤焰沙海中的一種特産低級妖獸——火甲蜥,群居,大緻相當于人類九品武者,有些智力,一般不會獨自離開沙海,更别說落單到人類聚集區。
原主重傷逃離,火甲蜥未追,之後牧城防衛隊沒找到,中間沒有傷人事迹,說明火甲蜥存在理智。
原主遇襲的那片區域,是他平日練劍之所,因性格孤僻,地方有些偏,可也不算危險區,倒是容易被摸清行動規律。
還有其他一些瑣碎的線索……不過,都無法幫他确定真兇。
牧封川無奈,哪怕從原身身亡的得利者推斷,鎖定目标都有些麻煩。
能驅使火甲蜥,照道理,應該看不上他的仨瓜倆棗,可胖子提供的線索又确實如此,他不免懷疑,是不是剛好兩波人撞上,一波想想,一波動手。
可還是那句話,除了藥田,原主有何值得窺觊?
越想越迷糊,牧封川眉頭緊皺。
或許是有些地方自己還沒弄清,畢竟,就算繼承了記憶,世界不一樣,判斷一些問題的時候,難免失誤。
比如,胖子提醒前,他完全沒考慮過被謀害的可能,因為在牧封川記憶裡,遇到妖獸很正常,隻能說運氣不好,卻讓他忽略了過程中的不合理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