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聞年輕嗤,盯着顧淵遠去的背影,一口飲盡杯中酒,他面無表情:“你當他這太子之位真是天上掉餡餅砸出來的?”
溫賀神情斂了斂,默不作聲。
楚聞年算了算時間,估摸着宴席快開始了,準備抽身離開一會兒。溫賀瞥見了他的動作,手急眼快地拽住他,無聲質問:祖宗,你真就打算這樣去?
楚聞年沖顧淵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眼神無聲:倘若東西真在他手裡,你真就以為今夜他沒有防備?
溫賀僅猶豫一瞬,再回神,已經不見了楚聞年的身影。
循着記憶中的路線,楚聞年先是摸到一處隐蔽處,快速解下罩在外面的衣袍,露出藏在其中的玄色勁裝,一路踩着陰影摸到後院。
可惜前院燈火通明,後院也是華燭不滅,再加上周圍有侍衛巡邏,留給楚聞年活動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
尤其是顧淵的書院附近,留守于此處的侍衛們絲毫沒有輪值的意思,這顯然沒辦法在此刻動手。
事情和楚聞年的心中所料相差無幾,因此,他倒沒怎麼失望,隻暗暗掂量着賬本在顧淵這裡的可能性有多大後,便再次借着陰影,悄然隐入黑暗。
繞了沒一會兒,楚聞年一擡頭,頭頂上方的院門牌匾上寫着三個大字。
桃花塢。
整座東宮亮如白晝,紅綢勝火,唯獨此處是個例外。
楚聞年面不紅心不跳:“怎麼還迷路了呢。”
周圍黑燈瞎火,毫無動靜,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楚聞年仰頭望了眼銀月。
這個時辰顯然不是休息的時候,更何況那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才剛結束不久,沒道理能睡得着。
楚聞年正猶豫着要不要溜進去探查一番,餘光掃到一處時,倏地頓住。清冷的月光透過樹枝交錯的間隙,落在一塊瑩白無瑕的玉玦。
楚聞年認出了那是池魚東西。
他撿起玉玦,指腹慢慢磨磋着玉身上凹凸有緻的花紋,對于桃花塢的這份安靜,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為了驗證準确性,楚聞年抽身回到原處換回衣物,趁着回席的途中,攔住了一個東宮侍女,直截了當地打聽起了程池魚的下落。
侍女并不認識楚聞年的身份,但瞧着他的裝扮不俗,又不敢随意欺瞞,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覺得此事并不是什麼秘密,索性便說了。
楚聞年怔了怔。
算算日子,上次兩人在白馬寺碰面的時候,程池魚已經搬出了東宮。
再次回到宴席,溫賀立馬探頭過去:“怎麼樣?”
楚聞年搖頭。
溫賀歎了口氣:“有林府在前面做了例子,哪怕東西真在這兒,咱們也不好拿。”
楚聞年不吭聲,他靜靜地把玩着手中青玉杯蠱,思緒卻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他日世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一定竭盡相助。
楚聞年越琢磨這句話,越覺得程池魚是别有深意。
倘若……倘若真的呢?
楚聞年斂眸,收緊手指。
那程池魚的确如顧容瑾所說的那樣,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選。
這邊楚聞年正糾結着,另一邊一匹快馬從皇宮飛馳而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趕到了東宮。
而彼時承安帝剛剛落座高位。
内侍繞過人群,在承安帝耳畔低語幾句,便見他臉色變了又變,一雙病濁的眼珠陰氣沉沉。
下面的賓客也都不是來此專門吃宴的,自打那内侍一出現,衆人的視線便統一被吸引過去。
這會兒見承安帝神情不對,紛紛挺直了背脊,意識到應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眨眼間,熱鬧的喜慶轟然散去,唯留下一陣難以言喻的威壓,令人難以喘息。
而與此同時,五皇子顧容瑾的背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俯身耳語一番,顧容瑾瞬間望向了楚聞年。
四目相視。
顧容瑾動了動唇:惠安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