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令姑久久無言地注視着寒潭,一個人仿佛是在水中化掉了,那一瞬間超越常理。
在武學一途,她從幼時就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一直傲然走在所有同齡人前。今年六十歲,已是武林中的大前輩。她對自己很滿意,甚至自負。從未想過有一日,會打從内心覺得,她渺小無知。
世界是無邊沙漠,她隻了解一顆沙礫,還洋洋自得。
這姑娘如何不老?現在去哪裡了?用什麼方法突然消失突然出現?她從哪裡來?說的是什麼話?為何不怕冷?無懼他人攻擊手段?
她什麼都不懂。
韓令姑在寒潭邊枯坐,陷入頓悟的境界。清醒過來後對着曆白露消失的地方拱手,靜心打坐運氣,一舉破除了近些年來難以逾越的疑難瓶頸。
這就是天才吧。
見韓令姑神采勃發,從冰晶後走出來,大葉皇子嫉妒到心裡泛酸。
學武之人都能看得出,這人又腦子一抽,功力大進了。
算了,不氣。宮裡已得了消息,很快就有更多人來了。他們必能從那神秘女子口中挖掘出不老的秘密。長生比武學進步可要緊得多。
“恭喜師父!”一幫寒雲洞門人喜上眉梢,滿眼孺慕敬重。
他們之中有幾人時常下山,去處理門派事務,暗想此次回去定要好好宣揚一番。
韓令姑回頭望寒潭,沒有沾沾自喜。問了幾句門派中事,得知一切蒸蒸日上,勢頭大好。又吩咐了弟子去搜羅幾樣東西,便回到潭水邊修行。
八年後,大葉皇室陸續新來了幾人,與寒雲洞人數相同,兩邊各十二個。
“當真如殿下所言?”
“每十年才會露一次面?”
“此刻那冰晶後沒人麼?”
未曾親眼所見有人數十年不老,新來的人不是很信。正詢問着,見寒雲洞門人從門派回來,一人背來了一個大編筐,小心将筐裡雪白的一團團放到霜地上。
韓令姑親自檢查過那些活蹦亂跳的毛茸茸,滿意地回到寒潭邊,等着再過兩年,曆白露出現。
語言不通,那姑娘無事可做,她看她閑得發慌,給她找點小玩意兒解悶。
那些小家夥,他們稱玉奴,是北地富貴之家最愛的一種寵物。性情溫順,模樣漂亮機靈,大尾巴長長軟軟,姿态獻媚乖巧,少有人會不喜的。
之前擔心即便有寒潭存在,号鬼道邊上的氣候,也不适合喜寒的玉奴生存。如今看來,這些小東西活蹦亂跳,在冰面上滿地打滾,舒坦地不得了。
韓令姑有點想看曆白露的反應,曆白露也沒讓她失望。
她醒來,聽到冰晶後“唧唧”的叫喚,探頭往外瞧,頓時被萌出一臉血。
冰面上有十幾團毛茸茸,都雪白雪白的。頭和身子類貓,尾巴像狐狸,特别大特别蓬的一團。眼珠子黑溜溜的,後肢屈着坐在地上,大尾巴忽悠忽悠地甩。姿态乖巧,小頭一歪,傻乎乎地看她。
曆白露的血條:救我!
這是什麼絕世小可愛?啊啊啊她想rua!
曆白露五指難受地伸開又緊握。
這些小可愛好像不太怕冷,它們在冰面上很自在,可仍然是不敢靠近冰晶,更何況是曆白露。
在潭水中泡出來的極寒能收放自如就好了,為什麼不能rua?如果能靠近,這些她全都可以親秃!
小寶貝們的尾巴掃在她心頭上了,曆白露抓肺撓肝,為什麼不能碰?
見她喜歡,韓令姑放心了。見曆白露捂着心口要撓自己,她看得有趣,笑着去抱了一隻玉奴摸摸。
曆白露:嫉妒叫人面目全非。
韓令姑示意她可以把玉奴抱近些,曆白露看着她懷裡那條手感必然很好的大尾巴,搖了搖頭。
韓令姑笑笑,去弟子身邊拿了兩卷白絹給她。
曆白露不明所以,展開絹布,一張上面是連環畫,另一張是一些風景人物畫。布料沒有結霜凍毀,明顯與披帛、衣服一樣,是特殊材料。
曆白露:對不起,剛才因為過于嫉妒,有一瞬間在想着打人。所以漂亮奶奶,您其實是菩薩對吧?
太感謝了!第一次見面時,素不相識就在幫她。
曆白露深深鞠了一躬,也不知對方懂不懂,雙手比了個心。
韓令姑避過她的禮,兩個人你親我善,氣氛明顯好極了。大葉皇子瞪了眼一旁的老太監,視線難已從曆白露臉上移開。
算她四十多歲像少女,不能五十多了還這樣吧?
她不老!到底為什麼不老?
曆白露很喜歡兩張絹布上的畫,但現在,她想看小萌物們。不能上手抱抱摸摸,看一會也好。
韓令姑的弟子們也發現了曆白露容顔不老,見她很愛這些玉奴,不用師父吩咐,殷勤地去給玉奴喂食,逗着它們玩。
曆白露倚在冰晶上,捧着被萌得顫顫的小心髒。醒來有一會,她都沒留心大葉皇室那邊多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