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也沒抱有什麼期待啦,他是在積攢力量沒錯,但不可控的未成年野犬還是算了吧。
在把後頸的芯片取出來之前,他可不想搞什麼大場面,取出來之後……看心情吧。
“你看着辦吧。明年還活着的話,記得把牛奶續訂。”
“我明白了。”
zero剛好到了播報時間,千間幕設定每增加1000點能源值播報一次,如在睡眠期間則睡醒之後一并播報。現在的能源值大概8000點,也就是說四舍五入一下大概有七萬個人追完了他的連載。但幾萬的能源值看起來挺多,依舊沒什麼用。
zero解析芯片時間為70年。已知zero二倍速加速演算,每分鐘耗費100點能源值,粗略計算,大概需要18億能源值。
再結合目前他所猜測感覺到的部分世界情況,他想,他大概已經變成這個世界最高規格的打工仔了。
——說到底,誰家世界能混成這樣?丢不丢人啊!
千間幕腦中閃過種種思緒,不過除了些許無奈之外,他根本沒動搖未來的計劃。他的思維是徹徹底底的結果導向,隻要定好了目标,他就會不擇手段的施行高效計劃,無情感幹涉的情感特質成為他無用但最有效的利器,擁護着他直奔最終結局。
不過,忽然,他想起什麼。
遠藤周作看見千間幕忽然幽幽擡起頭,看向他。
莫名的,他感覺一冷。
“周作,最近有在讀書嗎?”
“……我在研究一些宗教文學。”
“那麼,定下一個支線任務,寫本書吧,不知道叫什麼,就叫《深河》吧。”
遠藤周作的表情再度空白了一瞬,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和寫作有什麼關系。他冷靜了三秒鐘,發現還是很困惑,于是幹脆直接問了。
“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的。”
千間幕閉上眼,回顧曾經在中原中也身上感受到的,那種冥冥中的感覺,那種感覺令他愈發笃定,最終,他以陳述性的語氣輕聲道:
“那是你們的‘本命’,身處于命運之中,就要按照命運的規則做事。”
雖然沒太聽懂,但遠藤周作的表情嚴肅起來,他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遠藤周作認為,他的命運是千間幕給的,千間幕想讓他做什麼,那麼他最好去做。千間幕就是他的命運本身。
千間幕認為,這世界意識可能出了不小的問題,無論有心無意,隻要能提供幫助,世界意識就會多照顧一二,總有好處。
兩個人南轅北轍的達成共識,遠藤周作試着讓千間幕留下,不過外面天色還不算太晚,加上兩個人之間(指千間幕單方面)沒有什麼信任存在,還是決定趕回神社。
“——不多留一會嗎?”
遠藤周作呐呐的開口,他有些失落,連修養後有幾分血色的臉頰都變得蒼白。白貓從他懷中跳到地上,它抖了抖毛發,金色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向兩個人。
然而白發少年擺了擺手,将鬥篷披在身上,他的态度堪稱堅決,總之,非常幹脆的選擇了離去。
寒風從門口滲入,遠藤周作猛然打了個寒噤。小白貓無聊的到處走,一不小心打翻了食碗,頗為人性化的局促的四處看看,伸出爪子扒拉扒拉,然後又假裝無事發生的坐到另一邊去。
深藍色發的少年回過神,他有些瑟縮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緩緩地,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沒辦法了,總是如此。
遠藤周作能看到别人的命運片段,有關于未來,有關于過去。
遠藤周作也能看見自己的命運,但他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遠藤周作看不見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信息不足,另一種則是沒有未來。
遠藤周作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看自己,他用了很久很久去意識到,他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他應該死在去年的冬天,死在泥地裡。他死後,徹底沉于亡者之河,不會留下屍體,不會留下任何存在的證據。他人生中大半時間都在用異能保護自己,而代價是沒有人會記得他,當他死去,他就是真的在這個世界上不複存在。
他想活,但他已經沒有了活路。
——直到那天。
就在死期的前一天。
他在一個路過的陌生少年身上,看到了有自己參與的未來。
非常短暫,僅僅是這麼短暫的一瞥,卻千倍百倍加重了他異能透支的負面效果,他吐出口血,反複回味着那一瞥,久久的,久久的笑了起來。
他不存在的未來,存在于少年的身邊。
他曾想,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改變他的命運,如果真的有人将他從無意義的掙紮中撈出,那麼那大概是一位神明。
神明是不分善惡的魔術師,祂能調轉一切,祂能應用一切。
他解除了異能,看着那個小小的孩子,比他還要小,神情平淡冷清,漂亮的不似真人。他激動的要發抖了,他竭力壓制住自己的狂喜。
“你是神嗎?”他這麼問。
神明的臉上露出些許完全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冰冷和漠然。金色眼眸如流淌的柔軟黃金,血色眼眸如同幹涸的漆黑血洞。一明一暗雙色異瞳,給他的表情帶來一種莫測的悚然和譏諷感。
他隻是垂眸站在那看着他,似乎思考了什麼,回答道:
“應該不是吧。”
不。
隻要站在你的身邊,隻要存在于你所存在的地方,隻要能看到你,我的未來就不是一片虛無。
——我的存在就不是毫無意義。
然而,就算脫離了命運的終結,他依舊無法看到自己的未來。
他的異能力是非常霸道的,不存在改變。然而偏偏,這種必死是未來卻以生者的方式強行在神明的身邊延續。
多麼有趣,生與死的交彙,轉折的命運,他身處于這條渾濁的河流中,因歸屬于某個人而展開了更多可能性。
——他的未來,隻存在于神明的身邊。
他是……為神明而生的。
也将,為神明而死。
不惜一切代價,不顧一切手段。
遠藤周作垂眸,撫摸小貓金色眼睛的眼角,他的眼角微微下垂,露出了些許憂郁的表情。
所以怎麼能告訴神呢,就算他知道這件事,可能也不會在乎吧。
他所感覺到的,那種生與死的差别——
當千間幕站在他面前,即使死亡的威脅仍然存在,卻被牢牢地控制住,仿佛他被強硬的留在了人世 。
當千間幕離去時,死亡便驟然來到眼前。
他是概念上的已死之人,命運時時刻刻在強行扭正曲線,而他之所以留存于世,大概是一種中有狀态。
這讓他的異能力形成了一種對他的傷害。
他時時刻刻承受着生與死的拉扯,時時刻刻在邊界線上起舞,他甚至強行讓自己逐步接受更劇烈的痛苦,他的必殺技早就在他獨特的靈魂本質之中,磨練出了驚人的高度。
一個人?幾個人?
遠遠不夠。
……要變得,更有用些。
他垂眸,深邃的異種雙瞳閃爍出令人脊背發冷的灼熱情感。
隻要神明厭惡,隻要神明想要,隻要神明要求。
哪怕再承受千倍百倍的痛苦,哪怕就此泯滅生不如死,哪怕敵人是世界本身——
我也會殺給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