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間幕最先聯系的,是遠藤周作。
遠藤周作過的很好,他不再整日在街道上虛度人生,找了個荒廢的房子,打掃的幹幹淨淨,就這麼住了下來。一年時間,他竄了不少個頭,至少不像是之前12歲像10歲那麼凄慘了。除此之外,他甚至為千間幕準備了一個常住房間,帶着崇敬的心理日日打掃,幹淨的令人發指。
就好像十二歲是他的一道劫數,跨過之後,他以極快的速度成長起來,然後順利的越長越歪。
深河這個能力,更像是置身于生與死的河流中的博弈。但凡心智稍微軟弱,就會被死的一方吞噬。而遠藤周作自四歲起就站在生與死的交界處,懵懂又愚昧,怅然又寂寞的遠遠眺望着人世。
深河的發動條件很特殊,唯有有生命體存在時他才能進入浸入狀态,此刻任何生命體都不會發現他的存在。而他在浸入狀态時,不能主動接觸或傷害任何生命體,一旦出手就會強行脫離狀态。不過同樣的,狀态中他也不會被造成任何傷害。這意味着他隻要保持浸入狀态,他就是這個世界的隐形人。
這是很好用的情報系異能,偏向概念系。不受任何影響沒有任何限制的不留痕迹的徹底于人世消失。同樣的,深河的攻擊手段也是概念系,是一次性的強大,他可以強行将目标拉入死界,沒有距離限制,不需要名字,不受任何影響,沒有任何桎梏。
例如當他決定,對某件事的罪魁禍首使用深河,那麼哪怕那個人根本沒有露面,甚至世界上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是他所為,他也會暴斃而亡。
而代價是他也會一同赴死。
提起這件事時,深藍色發的少年用那雙詭異的紅藍漸變色的雙眸看向千間幕,他的手指輕輕撫摸懷中白色長毛貓的毛發,露出怪異的微笑。
“隻要您需要,我可以為您殺掉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或者是……更多人。”
是的,一個指令不限于一個人,沒有極限,但一般情況下,不可能超過三個。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無差别,那麼他隻要想想要帶走所有人類,人類就會滅絕。那太bug了,絕對不被規則所容。
當然,隻要他能夠忍耐被死亡侵蝕的痛苦,忍受那幾乎靈魂撕裂令人發瘋的折磨,那麼他可以做到比三個更多的事情。
“不需要在意我,我相信您的使用,都有意義。”
……
千間幕沉默了很久。
倒不是因為遠藤周作的心理情況,而是很久之前,也有人和他說過類似的話。
“我相信你,你總會得到你想要的。”
“不要在意,你的選擇都是對的。”
甚至連瘋狂的神色都和遠藤周作十分相近,這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而帶來的頭痛感。
雖然都這麼說,說相信他,說信任他。收斂瘋狂乖乖的是他們,最後隻身赴死走向末日的也是他們。
真是受夠了,這種款式的瘋批再也不想見了。
千間幕緩緩轉移視線,落在那隻白貓身上,白貓回過頭,露出璀璨的金色眼睛,一種即視感撲面而來。千間幕再次不忍直視的閉了閉眼。
不妙,感覺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你在養動物?”
遠藤周作的表情陡然恢複正常,變臉速度快的離譜。他笑眯眯的把貓舉起來,像拎着面條一樣晃啊晃,小貓的身體水一樣柔軟,軟綿綿暖融融的搖來搖去。
“因為需要生命體和我一起行動。所以在找安靜小巧又不那麼容易死的動物。當然這隻是意外!因為他太可愛了,實在忍不住!”
“……你還養了什麼?”
“唔……”遠藤周作深思片刻,臉上露出了虛假的如同稚子一般天真而殘忍的神色。“蜥蜴需要保溫箱,沒錢。蛇要花時間去養,螞蟻太容易死了,蜈蚣咬人好痛。狗是廢物,老鼠根本不乖,所以……沒有成果耶!”
小巧安靜不容易死……
“……要不要試試龜?”
遠藤周作的表情空白了一刹那,他欲言又止,張張嘴,又閉上嘴,沉默了片刻,最終艱難的說:“我會試試的。”
哦對了,他好像非常讨厭水生動物。
千間幕抱緊杯子,慢悠悠的喝了口熱可可。
“這邊有什麼情況嗎?”他輕聲問。
“盡都是些無聊的事情,幫派火拼十三起,砸毀了兩次警署,貧民窟人口多出了四百多人,估計冬天又都會死掉。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人……啊,有一個人,有個黑市醫生,曾經來過這裡。”
“他有什麼特殊的嗎?”
“唔,他的命運,黑的看不出血色了呢。”深藍色發的少年眯起眼,語氣中帶着些許奇異的味道。“他叫森鷗外,異能者,異能力是一個小女孩。曾經似乎是個軍醫,醫術相當高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嗯?”
“我隻見了他一面,因為平尾會在我注意到他的第二天就用炸彈爆破了他的房子。第三天再去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大概向南方走了。”
千間幕挑眉,他問道:“平尾會為什麼砸他的房子。”
雖然目前橫濱滿地黑手黨,但實際上這群暴徒并不是什麼沒有理智的瘋子。當一個世界被一個顔色統一,那麼哪怕是純黑色,也會生成純黑色的規則。
黑手黨講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凡講究點的組織,都不會毫無理由的宣洩暴力。甚至有黑手黨底層強1暴少女,直接被組織内處刑的先例。他們可以是壞人,他們可能做過十惡不赦的壞事,但一旦他們掌握了力量與權勢,就會對這種無下限的暴戾嗤之以鼻。
這也是黑手黨的一種規則,某種可能性來說,如果黑手黨統治一個國家,那麼也算從某種微妙的程度上實現了‘天下布武’的政治理論。平民不在乎誰管理了他們,隻要能讓他們生活下去,就算是惡魔也無所謂。勝者書寫曆史,刨除他們黑手黨的名頭外,以武力形成勢力,這就是形成一個國家的前置條件。
當然目前的世界格局基本定下,就算這群勢力再強大,他們也隻能成為一個幫派,擁有一個‘黑手黨’的名頭。
那麼平尾會砸森鷗外的房子就很奇怪了,森鷗外剛來不久,他是幹了什麼這麼造人報複。
遠藤周作面無表情道:
“他被‘邀請’給平尾會幹部做手術,臨走的時候可能是想做點手腳,結果當着幹部妻子和首領的面‘碰’出了幾十件男式或女式的的内衣,更巧合的是,那些衣物中有一部分屬于首領女兒,還有幾件屬于首領。
結論是那個幹部是個内衣賊色1情變态,臨死前動用親信想向他報複。不過砸完的第二天就沉江了。”
……
哦,那就不奇怪了。
……
不對,哪裡都很怪啊!森醫生本來是想做什麼手腳對吧。而那位幹部先生,變态就算了,首領他五十歲了——,五十歲了!!正常的内衣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嗎!!求求你吃點好的吧!!
遠藤周作木着臉,對于人類的xp他實在是無法理解。他潛伏平尾會七天,當了七天植物,結果聽到這麼個真相,他真的覺得現在的mafia越來越完蛋了。
還有更多奇怪的細節他甚至還沒有說,怎麼能告訴神明先生這種肮髒的消息。
居然讓神明聽到這種東西。真是禽獸!遲早把他們滅了。
千間幕則是頗有些感同身受的痛苦。
真的假的,五十歲都不放過!禽獸!
兩人對視一眼,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于是聊到了芥川龍之介。
因為千間幕很關注芥川龍之介,所以遠藤周作也對那個少年單方面的頗為熟悉。
他其實很讨厭芥川龍之介,但他不說。
至少他沒使絆子針對芥川,雖然也沒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幫他。
這個夏天芥川龍之介被打的很慘,千間幕給他定的牛奶他留下了給妹妹的那份,屬于他的則被他賣掉了。少年正在成長期,異能力的使用也需要大量補充營養。他沒有足夠的食物,身體常年處于虧空,入不敷出,再加上時不時被人毆打留下暗傷,如果再不重視,他一生的潛力都可能止步于此。
而冬天即将到來,他的命運幾乎清晰可見,如果他不能平緩溫和但渡過這個冬天,那麼這個冬天必定會在他身上留下伴随終生的傷痕。
可惜。
千間幕這麼想,漫不經心的用撐着臉頰的那隻手的指尖捋順耳側略長的白發。他又不做慈善,沒那麼多善心去喂養一條不一定養的熟的野狗。
他擡眸,遠藤周作正微笑着看着他。清隽少年沉默而乖巧,詭異的紅藍眼瞳也跟着柔順了尖刺,臉頰貼着貓咪柔軟的毛發,看起來變得柔軟親人起來。
那是一種無條件的信任,哪怕他當着這個人的面殺1人分1屍,遠藤周作也隻會微笑着說您做的都對,請讓我來幫您吧。
毛骨悚然的狂信徒。
千間幕輕歎口氣,他剛垂下眸,便聽見遠藤周作的聲音。
“要準備去找他嗎?”
“……不,算了,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