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将襯衣挽到小臂,赤着一雙手擰濕透了的毛巾,餘光看到蔣探過來,頭也不擡地用毛巾擦拭車窗玻璃,問:“陸離呢?”
陸辰的聲音淡淡的,似有一點兒責備的意思,“怎麼是你過來?他在搞什麼?”
陸辰擦淨了車窗,把毛巾扔進水盆裡,轉身要親自去找陸離,終于被蔣探按住了肩膀。
“辰哥……”
陸辰皺了眉。
他的眉弓生得極好,黑發黑眼,平時看着文質彬彬,略有疏離,一皺眉卻讓人無端有些懼怕:“怎麼回事?”
蔣探閉眼:“他死了。”
陸辰看了看蔣探,又看了看遠處的雪娩,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怎麼是你來說,按道理,怎麼也該陸離的‘女朋友’自己來跟我說。”
女朋友三個字無端帶了點怪異的滋味,偏偏這個時候微風吹散了雪娩别在耳後的發絲,雪娩低頭,伸指将飄起的發又勾了回去。
兩個男人都看着,在雪娩擡頭的瞬間,又漫不經心地抽回視線。
“隻怕他也傷心,”蔣探辯解道,“剛才我去找他們的時候,雪娩一直抱着陸離的屍體不松手……我想,再怎麼樣,總歸大概是真的愛陸離的……”
“我不相信什麼一見鐘情,他們從認識到談上,再到拉着我‘見家長’,總共也不過一個月,說是蓄意接近也不為過,”陸辰看了蔣探一眼,“現在陸離因為他死了,他甚至不願意親口來跟我說。從出發開始,他就一直拖後腿,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
“是,”蔣探沒想繼續這個話題,“陸離開的那輛車壞了,畢竟是普通的小轎車,比不過你這輛越野,之後雪娩肯定要跟我們坐一輛車走。”
“到了下個基地就和他說清楚,誰也沒精力保護他。”
蔣探沒再多說什麼,嗯了一聲。
基地總歸是安全的,下個基地把雪娩安頓好以後,他們還得返回m市做别的事。
不過……
“言司空呢?”蔣探想起了那個被陸離救下的學弟,“他去哪裡了?”
“在統計喪屍數據采樣,等到了m市要立刻上交給他的導師,目前他已經分析出一些東西了。”
越野車裡的筆記本電腦一刻不停地亮着,通過筆記本建立的局域網,幾個人勉強用手機維持了30米内的信息通訊。
“大部分變成喪屍的人身上都有被咬傷的痕迹,另一部分雖然沒能找到咬痕,但因為屍體受損,所以也不能排除這一點。”
正說着,言司空已經走了回來,見到蔣探時他不由得松了口氣,“你回來了,蔣哥。陸離哥呢?他們那邊怎麼樣?”
言司空戴着口罩,眼裡露出點笑意,站定在離兩人三米遠的地方,脫下手套和口罩,反複給自己消毒,“我采集到了足夠的樣本,回m市以後可以好好研究,雖然我還是懷疑病毒除了□□傳播以外仍然有别的傳播路徑,但是現在想來應該可以排除空氣傳播。”
說着,他臉上的喜悅終于散了,略有疑惑地看了看雪娩,又看了看面前的陸辰、蔣探。
“陸離哥呢?”
言司空臉色一白,想到了極為不好的可能,那輛沒能回來的車和孤零零一個人站着的雪娩更是讓他臉色一白。
“陸離死了。”
反倒是作為親哥哥的陸辰幫他确認了這個猜想,言司空有些茫然地看着陸辰,接着又看向雪娩。
言司空問:“……屍體呢?”
蔣探答:“受損太嚴重,不确定有沒有感染,扔在原地了。”
“為什麼是陸離哥?”
言司空道,“為什麼會死呢?”
一種難言的悲傷讓言司空沒了胃口,他把收集到的标本裝回袋子裡,低着頭往車後座走,打開車門,把标本一一整理好,放進車載冰箱裡。
耳邊是陸離的聲音。
“沒關系,如果你真的想感謝我,可以多幫我照顧一下雪娩。”
回憶中,學長的臉已經有些模糊,不遠處的人影倒是清晰。
雪娩背靠着車門站着,低頭慢慢整理遮住指尖的袖口。
如果沒有突然出現喪屍,想必來來往往的人都會忍不住看他。
“陸離……”
雪娩輕聲叫學長的名字。
“我想你啦。”
“來了。”
陸離走過去,把雪娩按在車門上輕輕吻了一下,一手扶着雪娩的腰,一手托着雪娩的後腦勺。
“沒吓到吧?”
雪娩搖了搖頭,微微濕軟的唇輕輕張開,露出一點兒潔白的貝齒。
“隻是想你。”
言司空忽然回過神來,一種酸楚的腫脹感順着脈管蔓延,本來有些濕潤的眼眶倒底沒有流淚。
末日發生以來的精神麻木總算被打破,他的皮膚發麻,從天靈蓋到脖頸,喉結不适地滑動了一下。
“檢查一下他……”言司空轉過身,看到雪娩已經站在車邊,準備上車。
他快速而簡潔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雪娩或許有受傷,我們必須檢查清楚,如果感染了病毒……”
“我沒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