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塊？

蔣探将手裡的冰袋晃了晃，“我已經找到了，先拿回去給他降溫，你們如果還要冰塊，就自己去找吧。”

言司空反駁：“這點冰袋根本不夠用，既然都出來了，還是多收集點物資，三個人一起回去。”

蔣探不由得皺眉，看了言司空一眼。

他覺得有些不爽，直覺讓他對言司空的行為産生了一絲不快，“你要看雪娩一個人在車裡難受死？”

言司空被哽了一下，無端也有了點兒怒氣，“這就扯到死了？”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言司空内心還是對雪娩感到内疚——他到底不該這樣說雪娩的。

他們雖然吵架，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仍然警惕着周圍的環境，就連吵架的聲音也比正常音量低了不少。

他惱火地回頭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越野車，真不明白為什麼要因為車裡的人鬧到這個地步，他們根本不認識，雪娩甚至不算他們大學的學生，鬼知道雪娩和學長之間發生了什麼才得以那麼快戀愛，但他不用細想就知道蔣探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他又用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行了，明人不說暗話，懂的都懂，陸離哥死了，我們照顧雪娩，是把他當做陸離哥的遺孀來照顧，懂麼？”

蔣探冷冷地問：“所以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言司空寒着臉，隻覺得可笑。

——這麼照顧怎麼了？

——蔣探，總比你那麼照顧，照顧到……來的好。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一切都是蔣探的問題。

是蔣探非要搞這些有的沒的，是蔣探，非要對不起陸離哥。

他甚至還是離哥從小玩到大的兄弟。

“隻是中暑，死不了人，我們已經在給他拿藥了，你不必太過殷勤。”

蔣探看着言司空，言司空也看着蔣探，兩個人隔着一堵玻璃櫃對視，彼此的眼神中都帶着點兒冷漠與不快。

一聲輕響，陸辰關上了藥箱。

“可以回去了。”

陸辰提着箱子快速返回越野車旁，“言司空你去坐副駕駛。”

言司空隻能嗯了一聲上車。

下一秒，陸辰又安排道，“蔣探你去開車。”

陸辰的表情自然，帶着眼鏡的臉看起來很像個文化人，“我坐後面。”

說完他拉開車後座，一個人坐了上去。

中暑以後的急救措施可以分為五個字，即“移、脫、飲、降、送”。

首先是将雪娩從被陽光直曬的副駕駛移到了用衣服制作窗簾遮擋的後座，但因為如今環境危險，所以并沒有開窗通風——何況車子開了空調，本就不該開窗。

接着，便是脫，應脫去患者過多的衣物，加快散熱。

這種事誰來做都不合适，所以陸辰也隻是把雪娩身上裹着的外套扯了下來扔在一邊。

第三是飲，他們回來以發現雪娩還有意識，隻是有點兒暈乎乎的，這種時候是可以給雪娩補充一點淡鹽水或者微涼的、糖分低的果汁的，他們在藥店搜尋時也沒忘了在隔壁便利店裡拿走食物飲品補給。

第四是降，即降低患者的體溫，此時此刻要讓雪娩泡涼水澡是不可能了，所以隻能選擇用冰袋冷敷額頭、腋下，以及大腿根部來盡快把體溫降低到38℃以下。

第五則是送，如果患者中暑症狀嚴重，就隻能将患者用空調車快速送往醫院，或者撥打120求救。

但顯然此刻第五點是做不了了，或許到基地以後他們能夠找到基地醫生，但現在隻能靠他們自己。

陸辰給雪娩喂過水，又把找來的冰袋放好以後便閉上了眼睛休息。

車子又沉默着開動起來，周圍的居民建築樓靜悄悄的，一格格窗戶緊密排列，有人站在房間裡無聲地觀察着他們，大概是幸存者，又或者隻是早已死去的屍體。

但總之他們沒有選擇向雪娩一行人求救。

陸辰的掌心上傳來一點濕漉漉的觸感，他的眼皮微微動着，是在裝睡。

雪娩的腦袋靠了過來，墊在額頭上的冰袋滑落，陸辰感覺到那一袋水淋淋的東西弄濕了自己的褲子，這讓他的大腿黏膩難受，這個時候，雪娩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虎口，接着，他感覺到掌心裡的瓶口被嘴唇碰了碰。

雪娩還想喝水，像小狐狸一樣含着瓶口，卻怎麼也沒有水了。

陸辰還在裝睡，沒有視覺，身體的感覺就更加敏銳，他越來越覺得褲子上的濡濕難以容忍，也越來越覺得雪娩舉動是故意的。

他伸手，食指卡住雪娩的牙齒，其餘手指則微微用力，将雪娩的臉往身旁推。

冰袋當啷一聲順着後座滑下，整個後座的皮質沙發墊都濕漉漉的，泛着水光。

陸辰瞬間睜開了眼睛，看向前座的兩個人——蔣探和言司空都沒有回頭，天氣太熱，他們也昏昏欲睡，精疲力盡。

掉下去的冰袋裡大部分冰都化了，水波随着車輛的前進蕩漾。

陸辰垂眼看向雪娩。

雪娩還睡着，閉着眼，唇微微嘟着，分開了些。

他有些後脖發緊地抽出手，不再看臉貼着沙發睡着的雪娩了。

·

走過加油站和藥店，他們離市中心越來越近，根據最開始的信息，這邊的基地圍繞着市中心醫院建立，政府花了很大的功夫清理了周圍環境，盡可能地保證了基地人員的安全，也會定期派人離開基地搜尋幸存者，但及時政府動用了武力鎮壓，曾經人群密集的地方還是會出現許多喪屍。

蔣探降低了車速，“那是基地嗎？”

前方不遠處正好有一批帳篷，周圍還有許多車輛圍着，中間甚至還拉起了一頂白色的醫療帳篷。

他們離得遠，正好看見一些人或躺或靠地坐在地上，看起來這像是個休息的地方。

能夠再見到人群實在是一件好事，言司空打量着前方，也是有些期待困惑：“這地方看起來根本不安全……”

蔣探猶豫着是否要靠近，迄今為止他們對目前情況的了解隻來自于失去信号前的政府公布信息，以及過去的喪屍題材故事。

越野車靠的越來越近，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也需要找地方休息。

至少這裡停靠的車輛很多，借着車輛的遮擋，就算有喪屍出現，也不一定能發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