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撲撲的街道上堆積着殘損的肉塊,夏日高溫炙烤着這片土地,讓血水和瀝青混合,蜿蜒過屍城鐵牆。
這裡比異神們打造的花園真實,也更不精美。
粗粝、炎熱——花園的溫度長時間維持在19℃—21℃,偶爾的升溫也不過是一種意趣,空氣經過了多次過濾——對于雪娩來說,這裡的一切真實的像磨砂紙,将他包裹打磨。
雪娩的身體順着椅背又往下滑了一點兒,他連忙坐直,将陸離的外套扯回大腿上蓋住。
越野車裡沒什麼遮陽的設備,車外溫度很高,因此他的皮膚白的有些晃眼,引得一旁的蔣探出聲提醒,“我們下去以後,你最好不要亂動。”
他們正在盡可能為自己做好武裝,以防止被可能遇到的活屍咬傷。
畢竟他們沒有異能,也沒有槍炮,所能仰仗的隻是自己的身體和各種易得的工具,當然,手套、口罩和護目鏡也是必不可少的——但他們現在沒有這麼齊全的設備。
陸辰開始指揮小隊:“分頭行動,我去看看加油槍還能不能用,你們警戒,如果不能用,我們就不得不進入超市了。”
越野車在儲油罐旁停下,陸辰表情嚴肅地将小臂上的綁帶纏好,而蔣探已經伸手握住門把,準備下車。
雖然現在視野裡還沒有看到喪屍,但誰也不能确定下車以後會不會招惹來喪屍。
超市更是如無必要,他們絕不想進入的地方,因為超市太空曠,雖然物資多,但喪屍爆發的時候,公共場所是收到影響最嚴重的,每一間超市——哪怕是密閉了的都充滿了無盡的危險。
因為這些喪屍比他們生前得到了太多提升,言司空親眼見到,一個本來連木棍都無法折斷的青年在被喪屍咬傷傳染以後用暴起的拳頭可以砸穿木闆——所幸目前他們還沒有遇到能砸穿鋼化玻璃的喪屍。
它們似乎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但随着被咬傷的時間增加,這種思考能力會慢慢消失,最終成為隻剩下本能的屍體。
而它們的本能是咬傷人類,一半時候它們咬傷人就去攻擊下一個,另一半時候它們會吃掉被它們圍攻的人類,這其中應當有某種規律,但最終的結果是一緻的。
言司空側眼觀察着窗外,手裡虛握住一把鐵杆。
他們已經做好了下車的準備,但就在這個時候,雪娩卻打斷了他們。
“可以把車窗搖下來加油吧?”雪娩打量着挂在一旁的加油槍,思考着,“這個怎麼用呢?”
隻是為了加油,确實沒必要下車,把車窗搖下來,安排人探出去拿加油槍會安全很多,但車窗到加油槍畢竟有一段距離,車内幾個人都沒那麼柔韌的身手,體重也不支持。
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是最适合的,不過,介于他之前的表現,在場的其他三人并不太信任他。
但倒底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因為仍誰也看得出來,雪娩是很認真地在給出自己的建議。
他很想融入他們,提供一些幫助。
于是蔣探簡單說了一下加油槍該怎麼使用,雪娩聽明白了,解開安全帶就往後座爬。
他身上穿着的是陸辰的短褲,略微有些大了,腰的位置稍顯空蕩。
“我試試看。”
雪娩從副駕駛擠向後座,爬到車窗邊,一路膝行,直到膝蓋跪在蔣探的大腿上。
這時候車窗已經搖了下來,天氣很熱,沒了玻璃的遮擋,陽光更顯毒辣了。
雪娩費力地趴在窗邊伸手去勾那加油槍,差點兒滑下去的時候,蔣探先一步扶住了他的小腹。
“謝謝……”
雪娩勉強握住加油槍,将它拔出來,手指在車身上摸索,沿着縫隙,想打開油箱蓋。
這個過程不太容易,他也是第一次接觸車輛,好不容易打開,槍頭幾次沒有對準,擦着油箱口劃過,弄得他手心發燙,整個人也被太陽烤地有些臉紅。
汗珠順着胸膛和大腿滑落,雪娩終于把加油槍插了進去,籲出一口氣。
他們運氣很好,這裡面還有汽油,大家都不必面對危險了。
雪娩忍不住笑了。
寬松的短褲顯得格格不入,雪娩往後退,屁股抵到了什麼,他沒在意,畢竟也隻是輕輕一撞。
很快車子就加滿了油,雪娩一定要把加油槍放回原處,接着,越野車才再次發動。
車子裡很安靜,沒人說話。
但确實有什麼已經在開始一點一滴改變。
雪娩也沒說什麼,他不知道正常情況下人群是如何相處的,因此把此刻的安靜當做一種合理現象。
輕微的颠簸和熱辣的太陽讓雪娩有些頭暈。
很快,他靠着窗睡了過去。
陽光下,他的唇輕輕閉合着,仿佛可見旁邊細小柔軟的汗毛,垂下的眼睫被光線拖成短促的羽絨。
直到車輛又一個颠簸,雪娩的身子猛地超前滑,額頭咚地撞到了什麼。
陸辰放緩了速度,“前面有藥店。”
他沒分神看雪娩,好似不在意雪娩身上發生了什麼。
“這片區域地面上的殘肢很多,膽子小就不要睜開眼睛,避無可避的時候,車子是會颠簸些。”
接着,陸辰又低聲道,“最好自己捂着點兒額頭,不然流血太多,怕你暈過去。”
我已經要暈過去了……
雪娩有點兒迷迷糊糊地想着。
周圍的商鋪血淋淋的,藥店的玻璃門壞了一半,一具屍體折疊着挂在半截玻璃上。
言司空隻是看了一眼就有些不适,餘光中看見雪娩直愣愣盯着屍體,半睜的眼有些失神,不由得伸手去扳雪娩的臉。
“看這些不得吓着你嗎?”
這一動手才發現異常。
雪娩額頭腫了,青紫一塊,按理說擦點紅花油就好。
但雪娩的臉色紅的不正常,眼神迷離,簡直像要暈過去了,臉頰肉雖軟,可溫度卻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