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雪娩擰眉,眼神有點兒厭惡地看着他。
“好惡心。”
薄唇抿了抿,表情帶着嫌惡,這讓他淺色的瞳孔更顯出一種不可攀折的月色。
雪娩從他手裡搶過衣架,放回房間衣櫃裡。
床頭上正放着兩夫妻的結婚照,他不明白為什麼這間房被安置給了别人。
他此刻心裡為這對夫妻難過,又因為剛才的年輕人而有些反胃。
故事中的反派角色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知道人類是什麼樣子,和真正見到理解到人類是什麼樣子,對雪娩是一種沖擊。
他覺得很不喜歡人類身上這種不好的地方。
他對黃金時代人類的崇拜向往近乎可以說是盲目的,這是他的精神慰藉,這位粗俗可惡的年輕人破壞了他的心情,讓他難受。
雪娩說,“我讨厭他,我不要跟他待在一起。”
他甯可不睡屋子裡了。
·
新入的群衆打人這事很快傳到了顧肇的耳朵裡,他問了一下出事的地點,覺得編号耳熟,回頭問了問哨兵,果然發現雪娩拿了那地方的編号。
這可真有意思,說不準就和雪娩有關。
因此顧肇決定親自去看一看情況,這些日子基地漸漸安定下來,不少群衆已經感受到了難得的安全感,對政府的信任自然也再次增強。
他是有必要處理這些人民群衆的内部矛盾的。
等到他過去,便看見一個臉生的男人站在雪娩身邊,而地上躺着的,正是某隊長的表弟。
“怎麼回事?”
顧肇先問了地上鼻青臉腫的人,話語間顯然是來解決問題,主持公道的意思。
年輕人立刻告狀,将蔣探如何暴起揍他說得繪聲繪色,配合着臉上的傷口,說服力不止一點半點。
蔣探脾氣暴躁,正要發怒,雪娩先他一步解釋了。
“他很不尊重這間房子的主人,他拿着别人的内衣嘲笑,我聽出來了,他住着别人的房子,還對别人充滿惡意。”
雪娩看着顧肇,非常認真地說,“我們沒有錯,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你把我的房間分給其他人吧,我可以睡路邊。”
顧肇笑了,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你知道現在還有很多人睡樣闆房嗎?”
雪娩不理解顧肇為何覺得他幼稚,他皺眉,很認真地說,“我可以睡路邊。”
這次就連蔣探也開口了,“沒必要,雪娩,你身體太差……”
顧肇輕笑了一聲,像是在說,你看,就連你的同伴也覺得你不可能睡路邊。
雪娩有點兒生氣了。
他覺得大家都不太喜歡他,這個時候,大家還要一起笑他,他雖然很拖後腿,但是他也有努力幫忙,至少他的決心不應該被這麼輕視。
雪娩把号碼牌和房卡掏出來,強硬地塞給顧肇,顧肇沒接,身子很輕松地避開,雪娩站在原地,埋着頭,然後怒氣沖沖地把它們塞進了顧肇包裡,轉身就走。
脾氣竟然還挺火爆。
為什麼生氣?
顧肇身子一晃就追了上去,手按住雪娩的肩膀,“何必呢?你以為睡馬路邊有什麼好的?”
他有些無可奈何,因為雪娩一定要走,終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但雪娩不回頭看他,顧肇長歎一口氣,心想人美脾氣大,又死了男朋友,他還是讓讓算了的時候,忽然聽到吸鼻子的聲音。
雪娩的眼淚順着臉頰噼裡啪啦往下掉,唇瓣微微抖着,控訴一般地指責,“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顧肇看見雪娩掉眼淚,想到他是為了這間房的房主,不由得有了些感動,他湊過去,站到雪娩面前,知心人一般開口安慰,“這件事我們會了解真相然後處罰——”
“啪!”
顧肇的臉微微偏向一側,他沒生氣,隻是抱怨。
“你怎麼還扇我耳光?”
房間裡另兩個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一旁,瑟瑟發抖地看着。
顧肇臉上微微發紅,盯着雪娩噼裡啪啦掉眼淚的臉,“我是不是有點兒冤?”
蔣探找來紙巾給雪娩擦眼淚,聞言頭也不擡地說,“雪娩才死了男朋友,情緒容易激動,麻煩你多擔待點。”
顧肇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笑笑,瞥了一眼地上鼻青臉腫的青年。
“行吧。”
他抱臂,看着地上那人,不知口裡解釋的話說給了誰聽。
“這裡的房間确實都被征用了,緊急情況,很多細節沒有處理好,喪屍爆發後,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清理這裡,也和一些房主進行了聯系,但是另外一些,确實也聯系不上……以後我會給房主們補償的,這是我對不起他們。”
說着,他看向雪娩,“客廳裡都有監控,查完監控以後我會出通報,之後幾天都讓這個家夥去橋邊協同站崗,再把他調到帳篷裡住,這樣你覺得如何?”
雪娩沒吱聲,于是顧肇又補充了一句。
“情緒好點沒有,我臉上的巴掌印還疼呢。”
雪娩有點臉紅。
他現在确實覺得好多了。
“好、好吧……”雪娩說,“不過我也可以睡别的地方,這些房間裡别人的東西,應該要收起來的……”
“時間太緊迫,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拿來處理喪屍和尋找新的幸存者了。”
雪娩沒覺得這句話是在指責自己,他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忽然問,“那我以後在基地要做點什麼嗎?”
顧肇很意外,“你可以看看志願者那邊能幫上什麼,我們沒有一定要求你們做的事。”
于是,雪娩說,“那我可以幫忙整理房主們的東西。”
真是天真的夠可以的,這些房間被征用,也是默認了裡面的衣服食物可以拿來用的——盡管如此,那鼻青臉腫的家夥也實在太招人厭了些。
可這要是在拍電影,雪娩再傻點,就要去當血漿片花瓶了,那種因為漂亮所以很晚才死,但一直各種作死的笨蛋美人。
顧肇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點兒看傻子的憐愛。
一間間幫房主們收納私人物品?這麼多地方,他怎麼收納的過來?而且,其實不少房主早已經死了。
但這句話顧肇沒有說出口,他想,左右雪娩折騰不出來什麼,不如放手讓雪娩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