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娩問:“我們有頭緒了嗎?”
“對,我們有新的頭緒了,隕石病幾個月前就已經銷聲匿迹了,當時也并沒有出現任何死亡病例,所以引起的重視不夠……”
“既然有人因為這個生病,那為什麼大家還是想要隕石?”
陸辰解釋道:“因為當時确實有一些人在社交平台上發視頻宣稱自己可能會進化,他們察覺自己的力氣變大,睡眠減少,不過都被當作中二視頻處理了。”
雪娩:“那些人裡面有人變成喪屍嗎?有相關統計數據就好了……”
言司空:“我們要立刻去m市,m市的資料是最齊全的,在那裡我們才有可能解決問題……”
陸辰問:“制造出疫苗或者特效藥?”
言司空搖頭,“這個不能保證,但是至少可以搞清楚它是怎麼來的,當時的隕石病是可以通過空氣、血液和消化道傳播的,如果……喪屍病毒和隕石病同源……”
言司空臉色一白,但仍然難言解出謎底的興奮,“那我們都會成為喪屍。”
他下了結論,“如果是真的,那我們都會死。”
雪娩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他不習慣吃飯的時候說話,因此每每次接話之前,都要先快速地把嘴巴裡的米飯咀嚼咽下,才慢吞吞地開口。雪娩捏着筷子,認真地說:“他們說顧肇是免疫者。”
“嗯,免疫者的話,”言司空說,“可能身上會有抗體,可能他們的免疫系統正好能夠殺死喪屍病毒,所以上面要求他們提供鮮血樣本,如果可能,大概會制作血清。”
“這個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陸辰問。
“推測的,我知道他們都上交了血液樣本,而且看現在這個情況,估計他們自己也會很快公布這個消息。”
雪娩默默把剩下的飯扒拉完,他安靜地聽他們讨論,手腕上纏繞的繃帶和低垂的眼睫都呈現出一種纖細的脆弱感。伴随着吞咽,雪白的面頰微微鼓起,受傷的一側如今帶了點兒淤青,在發絲間若隐若現。
他沒有防備,動作間帶着一點兒極為引人注目的生疏笨拙,讓人認為他很好接近,像每一個笨蛋美人一樣,提供給人群以昳麗可得的性|幻想、觸手可得的美妙愛情,也許你隻是走上去莽撞告白,他都願意成為你的愛人,并且因為笨拙,而任由你擺布。
人們認為他是美麗的,無知的,蠱惑人心的,毫不無辜的……
然而他仍然擁有澄澈的靈魂。
即使他看向你,你也能感受到一種距離感,就像銀色的月亮,人們凝視着它的美麗,使用一切方法接近它,然而它早已經在數億年前死去。
人們說,它在三十億年前就已經亡故,但癡心使得前仆後繼的天才們以驚人的毅力接近它,研究它,用各種數據論證,不,它并非死于三十億年前,我們用研究将它的死亡再次推遲了十億年。
仿佛如此,它殘留的溫度就能變得更多,它死去的軀殼并不如此前猜想的冰冷到那種程度,因為它并沒有離開那麼久的時間……
黑白的亡紗覆蓋着它的面容。
他低垂着頭,人們看不清他的眼睛,隻能看見失血的雙唇,淚水滑過冷白色的下巴。
這個時候,人們悲傷地想。
他真愛他的丈夫,他的心已經随他的丈夫一起離去了。
月亮寂滅了,隻給人群留下華美的外殼。
你怎麼比得過一個死人呢?那個人會随着死亡變得越來越完美,越來越無懈可擊,你永遠也比不過,你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心了。
·
人群熙熙攘攘地經過他們,雪娩手裡捏着飯盒,四下張望,預備等下找到垃圾桶扔掉。
他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識轉頭看回去,對方卻猛地扭頭,令雪娩感到疑惑。
“你看了視頻嗎?昨晚有人吓得半夜在街上跑。”
“诶,好像就是那邊那個蹲着的……”男人偷偷指了指雪娩。
“怎麼還受傷了?被咬了?等一下,這種需要隔離吧?”一個女生低聲質問。
“雪娩?你受傷了嗎?”之前認識的女生路過,跟雪娩打招呼。
“你沒去集會嗎?本來大家都很不安,但是顧隊長說他是免疫者,已經送了血液樣本去m市,很快國家就會根據他們的血液嘗試提取血清哦,有了血清,我們再被喪屍咬就不用擔心了。”
女生被同伴拉走,“喂,注意安全啊!你要是突然也變成喪屍,那我怎麼辦?”
人群忽然互相嫌棄起來,“不知道誰才是傳染源,這種時候都小心一點!”
“啊!!!煩死了!”
人群中忽然有男人憤怒地叫喊了一聲,伴随着用力地粗喘和明顯加重的腳步聲,他朝着無形的空氣撒火,表現的十足暴躁。
周圍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他,接着,在太陽下,這一群人終于散開,各自走向自己的安置處。
這個插曲讓陸辰有些警惕,但考慮到夏日天氣炎熱,頂着太陽趕路他們誰都會難受,他隻能選擇晚上離開。
“下午好好休息,我們今晚就走。”
陸辰皺眉,“這個地方不能久待。”
死亡帶來的壓力和恐懼已經讓許多人瀕臨失控,可偏偏這個時候基地又提供給了他們住所和食物。
是的,人吃飽了就沒事幹,偏偏又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又被限制在一個區域無法離開,沒有足夠的希望和規則支撐,發生以外隻是遲早的事……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心理學相關人員的重要性了。
當雪娩提出要尊重房間原主人時,其實是起到了一定的情緒安慰作用的。
因為在這個整理過程中,人們會因為行動起來做這件事而從焦躁的情緒中走出來,并且能重拾對他人的尊重,也會意識到自己是占用了别人的房間才得到了休息場所,而這些房間的主人如今生死未蔔,便該更加珍惜如今的生活……
可惜的是喪屍再一次出現了,而且還死了人,人群的情緒自然會有失控的一天。
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不在現實,而在網絡上,喪屍病毒爆發,人們的正常學習工作都受到了幹擾,自然有很多精力用來閑聊。
而給了人們手機和網絡互相溝通,輿論也就自然得有了很多地方發酵。
他們會聚集在一起交流許多所謂小道消息,有真有假,附帶着情緒的宣洩,如果能夠引起大範圍的情緒共鳴,其本身甚至能感受到極緻的快感,存在感得到相當程度的滿足。
在不同的群聊中,大部分人高度一緻地讨論着喪屍相關的話題。
“聽說了嗎?青城一高裡面的人全都死了,不論老師學生,沒有一個活的。”
“天哪,真的嗎?”
“有人敢看嗎?現場的屍體照片還有視頻……”
“早看八百次了,現在網上什麼照片沒有?”
“那這個呢?這麼近距離錄的喪屍吃人的視頻……”
“看過這個視頻沒有?這人真牛,這都能跑出來,希望他别變喪屍……”
“都不如我這個吧,你看這輛越野車,被圍成那樣都能跑出來。”
“不過怎麼突然那麼多喪屍圍上去啊,一開始好像沒幾個喪屍注意到那輛車。”
“基地還會有新的喪屍出現嗎?不要再出現了……我真的很害怕,這樣和住在外面有什麼區别……”
“說不定是混進來了被感染的人,或者有别的傳染源吧。”
“天呐……”
·
“嗯,”言司空點了點頭,“下午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借用一下這邊基地的衛星電話,和導師聯系一下。”
陸辰:“蔣探這幾天準備武器時聽說指揮中心那邊就有衛星電話,你可以去那邊試試看。”
言司空挑眉:“指揮中心?好像那個顧肇也在那裡,正好去見見他。”
說着,言司空看向雪娩:“你想回哪裡休息?我住在三樓,離這裡有一段路,你要去我房間休息嗎?”
雪娩想到自己的手機還落在陸辰床上,正準備點頭,可又對指揮部和衛星電話好奇,而且可能顧肇也在那邊,他還沒有收到顧肇回複的消息,見到對方當面問也好。
于是他搖頭拒絕,雙眼看着言司空說:“我想和你一起去。”
言司空無端覺得耳後發熱,“你跟我一起?這有什麼好玩的……”
一旁的陸辰也有些驚訝,“雪娩,不回去休息嗎?你還受傷了。”
“不回去休息了,”雪娩屈指碰了碰臉上的傷痕,“擦藥就會好的,不用專門休息。”
“那好吧,你跟我去,我看看地圖,哦在這裡,走吧走吧我們一起去。”言司空着急地翻到指揮中心所在,快速确認了方位。
接着,他又對陸辰說,“那你先去找蔣探收拾東西,确認一下東西準備的是否妥當吧。”
陸辰無奈地歎氣,看着雪娩,“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雪娩點了點頭,轉身立刻跟着言司空走了,他腳步輕快,還順手把紙餐盒扔進了垃圾桶裡。
陸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略有些失神。
如果當時出現的是他,不是言司空就好了。
他想,那樣的話,或許此刻雪娩會選擇睡在他的床上休息,而不是跟着言司空一起離開。
直到看不見雪娩的背影,陸辰才轉身離開,這個點街道上已經很少有人,雪娩那邊也是如此,他跟着言司空走了一路,也隻是零星看見幾個志願者和工作人員。
期間言司空時不時問他累不累,又特别選擇了樹蔭多的地方走——他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加快,心裡還是想着要盡快把知道的消息告訴導師。
但雪娩倒是比他更心急些,因此兩個比預想的更快到達了指揮中心,就在單獨劃出來的一處營地外,他們看見了正皺着眉舉着手機看的顧肇。
言司空快步走過去,“顧先生,我是m大的學生,我的導師正參與研究喪屍病毒,我這裡有重要的消息要告知他,能不能借用一下基地的衛星電話?”
手機上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顧肇隻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頭也不擡地伸手指了指前台,“去那邊核實身份,之後會有人把電話拿給你用。”
言司空于是立刻回頭叮囑,“雪娩,我先去那邊核實身份。”
雪娩很是聽話的嗯了一聲,他這樣的回應,簡直像是乖乖聽話的小學生。
顧肇猛地擡頭,表情略有些怔愣,“你在這裡?剛剛到的嗎?”
他沒管前去核實身份的言司空,兩眼看着雪娩,摸索着把手機揣回褲兜,“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我才看完你發來的消息,你……”
顧肇的視線落在雪娩臉上的傷痕上,瞳孔幾不可察地一縮,下意識伸手,卻又在将要觸碰到時停住。
顧肇的唇角帶着幾分苦澀,“你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
“沒關系,我想你也很忙的,”雪娩并沒有看到顧肇回複的消息,但他看到指揮中心,就知道在這裡幹活的人都很辛苦,“最後有言司空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