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官逍是有些騎虎難下了,火焰即将點燃他的衣服,體内再無法力可用,周圍的魔氣又在不久前被抽幹,想要試圖用法術抵擋火焰的舔舐似乎已經不可能,但如果此時從金獅身上跳開,再在火焰中狼狽逃蹿,他還不如死在金獅的背上,至少再被系統複活的時候,他還能塑造個涅槃重生的形象,鞏固所謂的不死之身傳言。
打定主意,官逍就放棄了狼狽逃生的想法,不過他難得被上天眷顧了一次,在閉目努力吸納更遠處的魔氣時,天空中雷聲響起,有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臉上。
官逍睜眼,隻見數米以外有一場小雨正在淅淅瀝瀝下着,大抵也就是一片雲的降雨量,撲滅了地面上的部分火焰,而降雨的範圍并不包括所在的範圍,剛那一滴雨水也是被風吹來。
而在那雨簾之後,是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專注施法,試圖将招來的雲往官逍所在的方向推來。
官逍覺得,從今日起,破山月在他心中的形象,要比祿無遊高大許多。
破山月顯然是突破境界失敗被反噬的傷未好全,操縱雲雨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那片雲在空中歪歪扭扭移動,最後終于靠近了官逍的位置。
在雨水要落到身上的前一刻,官逍果斷将束魔繩打了個結,然後利落從金獅背上一躍而下,大步朝着破山月走去。
破山月的視線上上下下把官逍看了個來回,見沒有絲毫被焰火燎到的痕迹,這才确信官逍隻是在馴服那頭金獅。
她在洞府中養傷時聽到外界紛亂的動靜,出來一看,便見火光沖天,圍繞着魔殿的位置燃燒,以為是外敵來侵襲,拿起長劍便迅速靠近,卻在靠近後見到圍立在火焰以外的魔修們并無慌張,隻有不停的感歎和讨論。
朝着火焰中心看去,這一眼,她幾乎以為是看到了從前的尊主。
尊主一向性情多變,行事極端,尤其在成為魔尊之前,他會不顧後果一次次強行沖破修為極限提高自身境界,有時在幽冥血海,有時在鬼蜮密林,那些魔修不敢踏足的危險之地,他靠近的腳步從未遲疑。
每每破山月以為他已經一腳踏入魂飛破散的邊緣,他又能憑借強大的能力突破成功,重新變成一個更強大的魔,她就這樣一點點看着自己認定的王越站越高,最後成為整個魔界的主人。魔界再沒有了能與他為之一戰的魔,她的王好像不再執着追求挑戰極限提升境界,可那些曾經一次次被強行提升的境界,又反過來去一點點摧殘他,尤其在壓抑不住反噬時,有時躁動的癫狂模樣似乎随時會一掌擊碎自己的魔核,看得破山月心驚肉跳。
她知道,她的王早已了報完了所有仇,他不貪慕權勢,餘下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毫無意義,他完全有理由自我終結這不平凡的一生。
在破山月的眼裡,她的尊主是強大的,也是脆弱的,所以看見站在魔力凝結的火焰中依然從容宛若平靜赴死的官逍時,會有些失去理智地施法招來雲雨,全然忘了按如今尊主的修為,這點火勢根本傷不了他分毫。
可此時朝她走來的尊主顯然不知她剛剛的恐懼,對上那雙略含笑意的眸子,破山月怔了怔,她好像從那雙眼睛裡看到馴獸為他帶來了樂趣,斷了弦的理智總算重新歸位,她停下施法,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
“屬下不知尊主在馴獸,擾了尊主雅興。”破山月道。
“無妨。”
官逍回頭看了看那隻被雨又淋過一遍的金獅,身上哪裡還有一丁點兒威風凜凜的影子,金色的毛發盡數被燒焦,焦黑的皮肉黏在身上,看起來甚是可憐可怖,官逍指了指一個身材健碩的魔修,隐約記得他是狩獵隊中的一員,“将這金獅帶去無生涯,讓禦獸魔好好照看。”
“是。”被點名的魔修抱拳應聲,铿锵有力,但在靠近傷痕累累的金獅時步履還是有些遲疑。
那金獅受了重傷又被束縛,已經沒了什麼威脅力,況且周圍任何一個魔修拉出來都比官逍修為高,官逍便不管下屬心中有多少忐忑,轉身朝着破山月看去,“修養幾日你這臉色看起來還差了些,狩獵隊今日剛帶回十來隻魔鹿和角獸,我讓煉器房收拾收拾烤了給大夥嘗嘗,你可要吃些再回洞府?”
破山月聞言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又在官逍熱切的注視中點點頭,“是,隻是……煉器房可以嗎?”
雖說已近兩百多年沒怎麼進食過了,可她也是從人界來的,知曉烹饪食物一事看似簡單,實則内有乾坤,煉器房那些隻知敲石錘鐵的大老粗,如何懂這些。
想起今日看見的那條炭魚,官逍沉默了,不得不說,破山月問到了點子上。
難得見到運籌帷幄的尊主有這種不确定的時候,破山月說:“不如,我試着指導一二?”
“你?”
想到這飛梭而過的幾百年,破山月也有些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