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到底就這麼定下了,官逍對她廚藝的信任程度,總歸是比煉器房高一些的。
天色黑沉時,魔殿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好些魔修,或坐或站,俱是興奮的模樣,四周燃着許多篝火,将這一片區域都照得明亮。
早有魔修為官逍在高處置好了座椅,座椅手邊是一個造型獨特的木桌,桌上擺着個精緻的白玉盞,官逍将那木桌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确定不是自己那心愛的柿子樹制成,這才放心。
官逍位置的下首是破山月的坐席,祿無遊閉關未出,其餘護法皆不在東稷魔城中,故而靠近官逍位置的這一片區域顯得略微有些空蕩。
官逍入座時破山月還未到來,下方坐着的諸多魔修交談聲音小了一些,卻時不時朝着地宮的方向看去,官逍起初不明白,後來隐約聽到類似于侍君之類的字眼,猜測他們大抵是想一睹被自己挑中的仙子到底是何模樣。
官逍今夜組織這場别開生面的聚餐也是看到那些類似人界鹿和羊的動物後突發奇想,若是讓他們嘗到美味食物的甜頭,就能讓更多魔把吃東西作為新的消遣,那他将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不成為魔界的異類,可卻沒想到,這群魔修們将這場聚餐理解為慶賀他喜得第一個侍君。
官逍剛落座不久,就有幾個魔修搬來一個巨大的壇子,放在場地中間,封口被撬開,一股濃烈的酒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官逍嗅了嗅,清冽又不刺鼻,有種濃厚的醇香,他不由坐正身子,很難理解這群不食五谷雜糧的魔修們從哪兒弄來的酒水。
不久後下方一個魔修嘗口酒,蹦出的那句“東烏仙宮的那些仙子還真是會享受,我們護法大人要了他竟舍不得給,還得我們自己繳了仙宮才行”解答了他的疑惑。
又是搶的,果真是魔界一貫的傳統。
随後另有一魔修雙手捧着兩個巴掌大的白玉壇,分别送到官逍和破山月的桌上。
官逍給自己倒了一杯,拿在鼻尖嗅聞,是烈酒無疑,他的喉頭動了動,忍住品嘗一口的沖動,把白玉盞重新擱回了桌案上。
破山月這會兒也走了過來,她一如既往地一身飒氣,當然,如果忽略她身後跟着的那一長隊搬運烤肉的魔修的話。
一個個整隻的鹿與羊被擡了過來,肉香味迷得官逍差點直了眼,隻有餓了多日的人方懂他此刻的急迫。
破山月不愧是原身最忠誠的下屬,将尊主放在了心中首位,利落地拔出腰間匕首,手下動作飛快地從最嫩的地方切出一盤鹿肉,端到了官逍面前。
官逍執筷夾起一片肉,細細端詳,肉質已經被烤熟變色,并未添加什麼佐料,想來味道不是很好,他塞入口中,果然應證了他的猜測,隻有肉本身的味道,甚至還有些柴。
官逍的視線落在了破山月身上,她的手指滿是握兵器留下的繭子,皮膚也因久經外界風霜不如尋常女子的細膩,坐在夜風中一口口往喉中灌着酒水,似是有萬千心結未解在借酒消愁,官逍的目光挪到她手邊的那盤肉上,她始終沒碰。
官逍就知道,她隻品酒定然是知曉煉器房出品的烤肉根本不好吃。
連官逍這個餓了多日的人都沒嘗出滋味,更遑論對食物本就沒什麼需求的魔修們,他們不如破山月這般細緻講究,都是直接将鹿羊身上某個部位撕下,塞進口中咀嚼幾次,随後吐出,丢之一邊,端起酒杯歡快暢飲。
官逍面無表情地一下下往嘴裡塞着肉,試圖忽略味覺的反抗直接填飽肚子,靜靜看着下方那些把酒言歡的魔修們,暗暗發誓一定要在魔界這大好河山中尋出點佐料來。
上方的寂靜與下方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不知從何時起,那些魔修們察覺了氣氛的迥異,時不時偷窺兩眼尊主和護法大人的臉色,總覺得後背有股涼意。
官逍無意給他們造成心理負擔,索性移開目光,看向落座後就獨自淺酌一直不曾開口的破山月,她手邊那小壇酒已經見底,官逍想了想,把自己的那壇隔空遞到了破山月面前,破山月端着酒盞的手頓了頓,一飲而盡後道:“謝尊主。”
官逍沒回應,繼續吃着面前的肉,直到一盤肉被放到了自己手邊,官逍擡頭,見是破山月沖他舉了舉杯。
官逍從她眼中看出來些許醉意,歎了口氣,端起酒盞與她示意,随後一飲而盡。
前一世的他是個半杯倒,這一世他的處境艱難,保守着一個能決定他生死的秘密,更是不敢多喝,想來修煉這麼久,這一盞下肚應是能維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