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去外衫,官逍的魔氣将遠處的燭燈熄滅,扭頭見仙子還站在原地,不知心中又在盤算着什麼壞點子。
“就寝吧。”官逍出聲。
仙子聞聲看去,隻見官逍已經平展展躺在了寒石床上,一副下一秒就閉眼睡着的架勢,頗覺疑惑。
以往每日他未離開寝殿時,魔尊總有事在做,有時對着某個雕花紋飾雙目無神、好似神魂與身體軀殼分離,有時颠倒拿着某本古籍閉目養神,若非知曉官逍曾是正經的官家子弟,他都要懷疑這厮到底認字否。
夜深就寝不過是凡人的習性,修為高深的魔何須做這般浪費時間的事,調息打坐才是正常之舉,但……魔尊好似從來不與常人相同。
這麼一想,似乎也合理了。
葉鶴清坐回圈椅,阖上雙眼,等待着魔尊如同往日那般尋自己麻煩,然而一盞茶時間過去,一炷香時間過去,殿内安靜得隻剩呼吸聲。
還是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官逍猛的坐起身,不知是否有旁人在側的原因,他今天格外難入眠,心髒跳動好似都比平時更快。
他的動作幅度太大,引仙子側目。
仙子聲音輕和,有種撫平人心總躁動的魔力,“尊主有什麼吩咐?”
“沒什麼。”官逍語氣中有些煩悶,深呼吸幾次後,躁動的心跳終于有了輕緩的趨勢,他看向仙子,對方正襟危坐的模樣讓官逍皺了皺眉,“你坐在那要如何休憩?”
“如此便很好了。”他清瘦的身體端正坐在圈椅中,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看的官逍有些牙疼,想到了昨夜自己為挑刺尋出的理由。
官逍視線在殿内掃視一圈,原身寝殿中單擺設實在簡陋,他隻能拍拍身邊床榻,“過來,躺這。”
葉鶴清裝可憐的神情一頓,昨夜嫌自己在圈椅中睡得不夠端正的魔尊今夜肯好心挪出半個床榻?葉鶴清不信。聯想到自己為何有機會混入魔界,有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中。
葉鶴清在魔圃勞作時聽魔修誇耀過他們尊主大人何其威武,曾一夜與數位仙子共度春宵,魔修當時與有榮焉地說完,才意識到他在附近,又對他安慰道:“仙子莫要心傷,魔尊現如今已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且也隻為你擺過宴席。”
據他近日觀察,魔尊确實再未召過仙子,所以他今夜這是……
仙子遲疑之際,官逍已經不耐煩地再次拍打身邊床榻,催促道:“莫要磨蹭。”
葉鶴清見此情形,更确定心中所想,換成其他時日,自己這會兒早就被魔尊趕出寝殿,今夜他有所圖,連脾氣都見好,他看了眼香爐方向,眉頭微蹙,起身朝着床榻行去。
等仙子睡到身邊,官逍再次躺下,他實在困倦,懶得多言,隻是大腦叫嚣着睡覺,身體卻毫無休息的意思,五感都變得格外靈敏,近到身邊仙子肢體挪動衣料輕微的摩擦聲,遠到五裡開外魔修巡邏隊經過的聲音。
官逍不知這是不是修為提升帶來的麻煩,兩刻鐘過去,他再次坐起身,殿内隻有一盞燭燈在輕輕搖曳,燃燒着最後一小截生命。
低頭看身側躺着的仙子,隻見仙子睜着雙目,也不知這樣看了自己多久。
“你為何不睡?”官逍問。
這話理應是葉鶴清問官逍才對,這會兒卻被他先問出了口,當真是荒謬。
“尊主未歇,吾不敢獨自入夢。”仙子回答得纏綿,隻是用他那張嘴說出來,語氣平淡地像在背台詞。
這也不知是誰教他的教科書式回答,想來除了風悟外再沒第二個可能。
總歸是睡不着,官逍也不敢在有外人外側時修煉功法,隻盤膝毫無目的地四處查看,試圖耗去體内殘存精力。
視線落在身側仙子小腿時,官逍想到了什麼,伸手去觸碰對方腳踝。
指尖觸碰到對方衣料時,仙子彈坐起來,與官逍四目相對,眼中寫滿了“我便知曉你不懷好意”。
官逍:…
官逍輕咳一聲,在這種眼神之下莫名其妙地心虛,幾息後又反應過來自己根本沒藏龌龊心思,隻覺不能縮手,縮手便是承認自己心中有鬼。
他強行握住仙子腳踝,以命令口吻道:“本尊看看你的傷。”
仙子試圖掙脫未果,到底還是妥協拽起褲腿,露出腳踝上方一道猙獰的傷口,雖已不流血,可也未結痂,皮肉翻開,還有被水泡過後的腫脹發白。
官逍看得皺眉,“為何不用術法醫治?”
葉鶴清這般放任傷口自然愈合,也是為了做實自身修為低的人設減少魔尊懷疑,此時正好派上用場,“魔界靈氣不純,吾不擅治療。”
仙魔兩界雖都有靈氣,但摻雜着仙氣與魔氣這兩種相對的存在,修為低資曆淺的修煉者确實難以在異界提取所需靈氣,在治療一事上甚至有可能起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