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
事實上,許清霁隻感覺指尖麻木了一瞬,緊接着,異樣感便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還有那隻燈塔水母。
主任見許清霁沒有動作,還以為他又找到什麼東西了:“小許?你發現什麼了?”
“沒什麼。”
許清霁回答,他下意識地隐瞞了那隻水母。
費聲站在屍體的另一邊,看不清這邊的情況,幾十年的軍人履曆讓他直覺許清霁似乎有點異樣。
但他并沒有發問,隻是繞過解剖台,握了握他的手。
“多謝你們協助解剖,屍體軍方會進行進一步處理,煩請各位按照保密協議上約定的條款,不要将此次解剖的細節外傳。”
許清霁張了張嘴,正要回答,餘光卻瞥向台上的屍體。
血肉模糊的胸腔裡,心髒已經幹癟下去,可隔斷胸腹的膈肌卻反常地向胸腔中凸起,将兩肺壓向上方。
“巨人觀!”
主任和許清霁異口同聲。
許清霁隻來得及拽住費聲的手,順勢将他扯倒,滾入解剖台下的空間。
費聲反應極其迅速,立刻大吼一聲“卧倒”,旋即以保護姿勢撲在他身上,後背抵住随時可能塌陷的解剖台。
“嘭——!!”
半秒後,屍體爆炸,屍塊飛濺。
碎肉與鮮血如同瓢潑大雨,内髒在高壓下迸射而出,挂滿了整個房間。
海腥與屍臭撲鼻而來,穿透兩層口罩襲擊嗅覺神經。
混亂中,嘔吐聲此起彼伏。
許清霁及時張嘴呼吸,緩了幾口氣,勉強壓下反流的胃酸,好容易緩過勁兒。
費聲已經鑽出了解剖台,彎腰遞過來一隻手:“快走,盡量不要沾到異物,出去以後全身消毒三次!”
許清霁小心翼翼地爬出來,隻來得及環視一周,就被費聲護着,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跑。
幾個士兵訓練有素,聽見費聲一聲令下,憑借肌肉記憶,迅速在解剖台和膠囊艙周圍找到掩體。
主任在最後一刻,連拉帶拽地将助手扯到膠囊艙裡,盡管有些驚慌失措,但至少沒被腐屍波及。
然而角落中的張法醫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沖到門邊,卻沒來得及打開門,被傾瀉而下的血水糊了滿頭滿臉。腥臭和驚吓兩廂夾擊,當即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大門打開,許清霁一愣。
走廊上,十幾個身穿防護服的大白戴着防毒面具,背着消毒瓶,見有人出來,立刻用噴槍将他們全身噴了個遍。
濃烈的化學藥物掩蓋了屍臭,刺激得許清霁太陽穴直跳。
這下不僅是法醫們,連費聲都有些驚訝。
“什麼情況?”
一名士兵沖他敬了個禮,費聲跟着他走到走廊盡頭。
“……藍海傳染源判斷失誤,藤壺已經解決,但寄生物傳播并沒有停止,混沌區仍在擴大……總部已經将此次寄生事件升級為B級乙等,核心傳染源暫不确定……此次寄生物有非接觸感染的可能,消殺後需要您配合取血檢查……”
“小許?小許?”主任揮了揮手,“回神,脫衣服了!”
“哎,主任。”許清霁眨了眨眼,看向費聲的方向,“你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嗎?”
主任一邊摘口罩一邊搖頭:“怎麼可能,我又沒有順風耳,這麼大老遠的,誰聽得見?”
果然,許清霁想,是他的聽力增強了。
費聲很快走回來:“麻煩兩位到隔壁取個血,例行檢查。”
“好的。”
不知道要檢查什麼病毒,許清霁被連抽了五管血才給放走。
出門的時候,走廊裡的消殺人員已經走了大半,最後的幾人從隔壁解剖室裡推出膠囊艙,又在門口貼了三層封條。
主任比他快一步,已經在等結果了,見他出來,順着牆邊溜過來,邊走邊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們把小張帶走了,說是要拉去防控點集中隔離。”
“婷婷呢?”許清霁沒見到助手,“她也被拉走了?”
“那沒有,小姑娘吐了兩回,去辦公室洗澡換衣服了。”
主任目送着膠囊艙繞過轉角,走廊上僅剩他們兩人,這才湊近了,壓低聲音:“小許,能跑就跑吧。我記得你爸是不是在帝京來着?你考慮考慮去投奔他吧,柏城快淪陷了。”
他見許清霁面色平靜,還以為他不信,有些着急地掏出手機:“你自己瞅瞅,我氫市的老鄉剛打來電話,他說氫市封城了,而且說封就封,隻能進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