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最低等的寄生物呢?”許清霁捂着心髒,痛苦地喘息。
費聲正一邊呼叫支援,一邊用手槍連續發射空氣彈,擊打着連接女人和寄生胎的臍帶。奈何這怪物的異變度突然升高,不僅胎兒數量龐大,連臍帶的堅硬程度都加強了,原本幾槍就能夠打穿的臍帶,此刻被空氣彈擊中後隻留下一條淺粉色的劃痕,甚至沒有流血。
如果費聲回頭看一眼,一定能夠看出許清霁的異樣——
他整個人都散發出淺淺的湖藍色,仿佛血管中充盈着熒光染料,那光芒很淡,像陽光下湖水中的藍色寶石,轉瞬間就要淬滅。
光芒彙集處,他的左眼虹膜悄然褪色,瞳仁卻如火燒,好像在蝶豆花調配的冰酒裡點了一把火。
幾秒鐘内強行吞食一顆即将異變的石榴令許清霁的異變度瀕臨80,此刻由于距離異變體過近,這個數值仍在不斷上漲。
耳邊,風聲與尖叫聲交雜,他聽着自己逼近200的心跳聲,感受着攀升的體溫,疼痛逐漸消失,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平生第一次,他體驗到了力量在血脈中奔湧,和對這股力量的絕對支配。
“小許!!卧槽小許你要幹嘛去!哥們兒别逞強了!快回來!!”
許清霁在白秋秋驚慌失措的呼喊中,果斷推門下車,順手将對方反鎖在車裡。
數百個寄生胎以女人為圓心擴散開,它們的臍帶拉長到近十米,覆蓋了整整一戶人家的面積。
費聲已經被外圍的寄生胎包圍,退無可退之際,餘光忽然瞥到手無寸鐵卻“從容赴死”的許清霁,當即兩眼一抹黑,血壓飙升。
“許法醫!回去!!!”
隔着二三十米和極高分貝的噪聲中,許清霁依然聽到了費聲的怒吼。但他腳步不停,沖着最近的一個寄生胎走去。
[說真的,你這會兒的異變度有點太高了。]塔塔有些猶豫,[而且這怪物處于臨界異變,很容易被激怒,不如苟活一下,等它徹底變成傳染源就能暫時平靜了,到時候丢給費聲那夥未知傳染源防控中心的人去解決就行。]
對面,一隻寄生胎發現了他的存在,四肢着地,張開三隻血盆大口,迅速爬過來,想将他包裹吞噬。
許清霁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手腕,指尖閃爍着淡藍色的光芒。
刹那間,他已騰空而起,右手抓住第一隻寄生胎的脖頸。
寄生胎在觸碰到他的手指時立刻僵硬下來,胎兒青紫色的皮膚變得灰暗,下一刻,又泛出藍色的熒光。這束光芒順着臍帶蜿蜒而上,向着母體的方向流淌。
不過幾秒,許清霁的周圍已經倒下了十幾隻寄生胎,全部呈現出淡藍色的僵直狀态,仿佛被液氮速凍過的殘次品,踩一腳便化成了碎片。
而那詭異的淺藍色熒光卻在臍帶中流淌得更加瘋狂。
許清霁的手背在戰鬥中被某隻寄生胎的牙齒劃傷,預想中變成石榴或湧出石榴汁液的事情沒有發生——恰恰相反,那傷口幾秒鐘便愈合如初,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在衣擺上蹭了一下手背,直面第二輪前赴後繼的怪物,面沉如水,這才有時間回答燈塔水母。
“可以是可以。”他舔了舔嘴唇,說,“但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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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聲在二十幾隻寄生胎的包圍下,将手槍劃出了殘影,他幾乎不用瞄準,眼前飛舞的臍帶已經遮擋住了他全部的視線,無論哪個方向都是目标。
盡管不斷發射的空氣彈使他暫時能夠免于直面寄生胎,但奈何人類背後不長眼睛,幾分鐘内,他已經被寄生胎抓了好幾道,傷口中不斷湧出血液。
仔細看時,那滴落在地的血中,一顆顆如同奇亞籽的魚卵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炸裂,細小的碎片如金粉,被距離最近的寄生胎舔舐殆盡。
以他為中心的空間逐漸縮小,可以移動的範圍肉眼可見得狹窄起來。
異變度提醒器發出刺耳的警告,金色的魚鰓刺破耳後的皮膚生長出來。
盡管在成為融合者、接觸到寄生物、正式進入未知傳染源防控中心、秘密宣誓誓死捍衛人類基因的那天,他就已經看到自己大概率會被吞噬的未來,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心有不甘。
“警告!異變度96!異變度上升過快……警告!異變度97……”
不,不能變成異變體!不能變成怪物!
金色的鱗片刺破全身的皮膚,費聲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他的視野似乎被割裂了,一瞬間是撲面而來的寄生物,下一瞬間又變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他被那尾金魚共生的地方。
“警告!異變度98!”
最後的理智讓他忽然調轉槍口,指向自己的心髒。
砰——!!
空氣彈射出,卻并沒有擊穿他的身體。
這一刻,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非牛頓液體,同時阻擋了來自人類和異變體兩方的攻擊。
下一秒,刺穿耳膜的尖叫聲在田野上炸裂,眼前的臍帶驟然被母體抽回,寄生胎仿佛受到了召喚,尖聲咆哮着飛入半空,強行向已經異變的女人飛奔而去。
費聲驚異地轉頭,隻見幾條藍色的臍帶纏繞在母體身上,就像被反方向污染的血液,順着臍帶流入女人心髒,又流入其他寄生胎的身體中。
藍色的血液所到之處,凍結了一切。
數百個詭異胎兒在幾秒之内全部變成藍色,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裹挾,凝固在空氣中。
費聲從業十幾年,處理了上百個傳染源,九死一生了無數回,鬼門關見他都眼熟。
但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
如同冰塊碎裂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伴随着最後一個寄生胎被藍色的熒光所覆蓋,所有臍帶齊根斷裂,寄生胎在同一時刻,全部粉身碎骨,冰雹一般砸落。
落地後,那些粉碎的冰晶刹那間升華,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小許!許清霁!!”
白秋秋終于從破碎的後車窗玻璃裡翻了出來,握着匕首姗姗來遲,飛奔着就要沖向“冰雹”的中心。
費聲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攔下來。
隻見如同冰雕一般的女人身旁,青年人高瘦的身影迎風而立。他走到女人身邊的時候,風卷着碎冰斜刮而過,蹭過他的眉眼。
他垂眸眨了眨眼,冰晶從睫毛滑落,墜在眼尾。再擡眼的時候,虹膜映出漫天飛舞的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