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藥材出了醫館,葉以舒在糧行找到他爹。
今日來賣糧食的人多,這會兒才排隊排到他爹。
糧行的幫工上前搬糧來稱,葉以舒便把藥遞給他娘,自個兒跟他爹一起在那秤上看着。
今年家裡收成不錯,一共十二畝的水田,上等田就有十畝,畝産三石,中等田兩畝,畝産兩石。
這十二畝的水田一共就收了三十四石。
大邱朝賦稅包括田賦、人頭稅還有徭役。田賦十稅一,除了根據規定要交的這部分,還要多交糧耗,即稅糧在存放期間被鳥雀老鼠造成的損失也得由百姓補足。每一石糧耗為三升。
再有人頭稅,朝廷規定,滿十五至六十的成年男女,每年交一百二十文。滿十五後未出嫁的女子及哥兒翻倍交稅。
僅葉家九口,除去豆苗跟金寶,要交九百六十文,也就是近一兩的人頭稅。
人頭稅可交錢,也可交糧。現糧價一石四錢到五錢,取中間四百五十文。葉家便要交上兩石糧食。再加糧耗六升。
合上田稅一起,就要交五石六鬥之多。
餘下二十八石的糧,葉家留下到十八石的口糧,十石陸續送上鎮上賣了。能收個約五兩銀子。
這是葉家水田的産量。
十幾畝的山地之前種植的油菜,還有快收成的大豆賣了,葉家一年的糧食能進賬十五到二十兩。
家中還喂了兩頭豬,葉家一般是賣一頭半,另一半就自家吃。也能賣個快十兩銀子。
這麼看着葉家還算豐産人家,但家中人多,一年嚼用也差不多二十多兩。
葉以舒曾今算了算她奶手中的餘錢,要是他這次沒給那二十兩給小叔,手裡應該還有三十四兩銀子。
糧食賣完,葉正坤接過賬房遞來的銀子。
糧食得他拉到鎮上賣,十石的稻他一次也拉不完。
小心地收了這一兩多銀子,葉正坤才問起自家哥兒撿的藥錢。
葉以舒實話實說,把兩口子心疼得臉都皺在一起。
累死累活幹了一年,賣的糧食才夠吃幾劑藥。
葉以舒道:“錢是掙不完的,人沒事才最重要。娘,我現在還得去一趟縣裡,這就走了。”
“那你小心點兒啊。”施蒲柳叮囑。
不過她們也着急着去将媒婆,也沒跟哥兒多說。
葉以舒說了個“知道了”,兩邊就分開。
*
去縣裡花費的時間長,葉以舒靠走得走到晚上去。
他直接去運糧去縣城的隊伍裡問了問,他們為了多賺些,經常當給人當順風車。
這會兒糧食隊伍就要走,葉以舒花了十文錢就坐上了馬車。
他們鎮上小,收購糧食的糧行隻一家。據說還是府城的大富商家的,也怪不得有這馬兒來運送。
馬兒腳程快,比之前坐他師父的牛車花了近乎少一半時間。一個時辰便到了。
進了城門,葉以舒下了馬交了錢。
剛在塵土四起的縣道上走路兩步,葉以舒肚子咕咕兩聲。他擡頭看了眼正在頭頂的太陽。
到吃飯的時辰了。
葉家現在恢複每日兩頓,他們今早出來就沒吃飯。他爹娘應該是賣了糧食回家,直接吃上午那頓。
葉以舒揉了揉不舒服的肚子,找了最近的一個包子鋪。
“客官,糖包子、肉包子、菜包子,新鮮出爐的,可要來一個?”
葉以舒問:“怎麼賣?”
那包子鋪老闆笑臉相迎,快速報價:“糖包子、肉包子都是五文一個,菜包子三文一個。”
葉以舒轉身就走。
縣城這物價是要上天,白米才五文錢一斤。
包子鋪的老闆笑容一僵,嘀咕道:“一個包子都買不起,在這縣裡還能吃得起什麼。”
葉以舒找到從前師父帶他吃過的那家攤子,直接點了一碗馄饨,幾下填飽了肚子。
“哥兒一人來縣裡,沒見你師父?”賣馄饨的是一對老夫妻,在這地兒做了幾十年了,因着價錢公道,馄饨裡面肉餡兒也給得足,所以生意極好。
葉以舒數了十文錢擱在桌上,隻道:“我沒跟師父一起。”
老人家收了錢,葉以舒便直奔濟德堂。
這醫館裡無論何時人都沒見少過,今日更是格外的多。葉以舒找到藥童說明來意,便有醫館的人将他帶到後頭。
也不是第一次來賣藥材了,兩邊都實誠。
蛇是放了一夜的死蛇,折了些價,不過也換了一兩四錢銀子。好歹是将今日買藥錢賺回來差不多了。
賣完蛇,葉以舒被藥童送出來。
剛走到大堂,忽然聽到有藥童叫名字。醫館有一瞬的哄鬧,病人堵住了前頭的路。
另一邊診室的門打開,病人出來,也露出坐在室内的青衣男人。
他側對着這邊,一身清癯,眸色清冷。他當初并沒看錯,這人真如孤鶴般疏離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