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中秋,晚上,施蒲柳将豆苗跟葉以舒招進屋裡,又從自個兒衣櫃裡拿出幾身青布衣裳。
“衣服都做好了,試試合不合身?”
豆苗好久沒穿新衣服了,當即換上。細棉布做的衣裳,摸起來柔軟不紮手。
小家夥兒又看又摸,可見這衣服深得他喜歡。
“謝謝娘,謝謝爹,謝謝哥!”他烏溜溜的眼睛彎着,笑盈盈地沖着幾個大人拱手。
葉以舒彈了下他腦門道:“謝謝娘就好,四身衣服也不知熬了多久才趕在中秋前做出來。”
“哪裡辛苦,都是娘該做的。”施蒲柳溫聲說,她自始至終都注視着自己的兩個孩子,看他們欣喜,她眉梢也帶笑。
氣質溫和起來,面相都沒了那愁苦滋味。
“娘看着合身,衣服就不改了。時候不早了,快去睡覺。”
葉以舒應了聲,便也回屋。
*
細雨如絲,秋葉橙黃。
路旁的地裡不知誰人家栽種的橘子樹,青皮橘子挂在枝頭。那清幽酸甜的味道彌漫,誘引着路過的行人直咽唾沫。
橘子還沒成熟,不過靠路旁這一半已經隻剩零星幾個個頭細小的橘子。
若是有人在這邊停留久了,那路旁的院子裡就會探出個小腦袋,虎視眈眈地盯着這邊。
大清早,施蒲柳規整完家裡,便帶着丈夫孩子一起去娘家所在的石窩村。
石窩村在豐年鎮的南邊,從北邊的下林村走路過去,得走上半個時辰。
石窩村離鎮上近些,居住的人口也多。還沒進村,就見數不清的茅屋擠擠挨挨聚集在那村路兩旁。
葉以舒一行剛進村中,就見路上一群大小孩子呼朋喚友,你追我趕。
前頭抓着風筝跑的沒看路,忽然一下撞在葉正坤身上。
小孩們一哄而散,隻留下兩個長相七八分像的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他倆五六歲大小,渾身髒兮兮的。頭發玩兒得散亂,額頭滿是大汗。小臉粗糙起皮,鼻涕挂在嘴唇上,沾了灰塵看着更不幹淨。
“大虎、二丫。”葉正坤夫妻倆招呼兩小孩。
臉上笑意剛起,大虎就跟二丫看他們背着東西立馬跑過來,手往兩人跟前一伸:“給我糖,給我糖!”
豆苗看他們動手搶,又推攘着他爹娘,立馬張開手擋在施蒲柳跟前氣鼓鼓道:“沒有糖!”
大虎才不樂意,擡手往豆苗胸口上一推,道:“有,就有!”
他年紀小,但勁兒大。推得豆苗往後踉跄一步。
兩人的小髒手往豆苗身上招呼,不一會兒就給豆苗的新衣服拍黑了。豆苗急了,道:“你們有沒有禮貌!”
葉以舒看着煩,一手拎一個拉開。
兩小孩擡手打來,他黑着臉兇道:“打一個試試!”
大虎跟二丫見是葉以舒這個最吓人的表哥,“哇嗚”一聲就哭着往家裡跑。
“我要告訴奶!賠錢貨回來欺負我們!”
不一會兒,兩小孩沒了影子。
葉以舒拍拍手,表情不善。他最不愛來的就是這外祖家。
施蒲柳聽到孩子那稱呼,笑也笑不出來,隻悶聲說:“走吧,送完了東西咱們就回去。”
葉正坤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悶聲跟着他往村子裡進。
葉以舒揉了一下豆苗的腦袋,道:“行了,回去脫了洗一洗就幹淨了。”
豆苗歪七扭八站着任由他哥揉搓,癟着嘴巴道:“哥,我不喜歡他們。也不喜歡來外婆家。”
葉以舒道:“我也不喜歡。”
進了村,直往施家走。
施家日子不比葉家,茅屋更破。但那圍院子的籬笆修得高高的,站在外面完全瞧不清楚裡面。
院門緊閉着,施蒲柳擡手敲了敲,不見人來開門。
她咬着唇,有些為難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知道多半是因着剛剛那一出,屋裡的人故意的。
葉正坤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又上前,蒲扇似地大掌有力地拍着門道:“娘,是我們,開一下門啊。”
屋裡,趙秀玉坐在凳子上,手裡一左一右摟着自己的孫子孫女。
聽見敲門聲,跟坐在身邊挑豆子的媳婦趙蘿道:“敢欺負我孫子,該好好晾一晾!”
趙蘿是趙秀玉娘家那邊的姑娘,又經趙秀玉牽線,嫁給了他的大兒子。
不過趙秀玉是施老頭後來娶的,前頭那個就生了施蒲柳一個,沒一年人就沒了。
趙秀玉則生了兩個兒子。現下兩兒子、小兒媳婦還有老頭都在地裡忙着收黃豆,隻有婆媳二人帶着小的在家。
趙蘿瞧着自己一兒一女哭着回來,心裡也氣。見自己婆婆這麼收拾外面那一家人,自然樂得旁觀。
門敲了一會兒,屋裡兩人還是沒動。
倒是兩小的坐不住,大虎扒拉他奶的手急切望着門道:“奶,吃糖。奶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