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預期足夠低,就不怕沒驚喜。
高熱量高碳水的進食之後,人容易犯困,這種時候不太适合開車,兩個人頭碰着頭閑聊。
“記得你說過,日本本來在你的環球旅行計劃中很靠後,因為……後來把它提前到了第三位。能問問你是怎麼決定出行順序的嗎?”
埃琳娜雙掌一擊,爬過前座的空隙,拿了儀表台上方的地圖冊回來,取出裡面夾着的一頁折疊6次的世界地圖。
Hiro展開這張折痕處有磨損、還有很多細小破洞的單頁大幅面防水海報紙,發現它上面地圖應該有的比例尺、方向和圖例都有,唯獨沒有任何一個文字。
更正,沒有印刷任何文字,有一些馬克筆手寫的字母和記号。最顯而易見的是日期和地點。
是埃琳娜的筆迹,涉及好幾種文字,看來她的多語種外語能力不僅限于聽讀和對話,書寫方面也了解頗深。
時間标注從五年前開始,那時埃琳娜應該是20歲,地點全都在意大利境内,甚至基本局限于西西裡家族影響力最強的南意地區。
他們初遇的那個夏天,那不勒斯後面畫了個Σ:-)的“笑臉貓”顔文字。Hiro會心一笑,他猜是為了紀念他。
中間隔了馬耳他和突尼斯,一個月後标記了日本。東京被畫了個很用力的“十字路口”符号,看來那次她真的很生氣。
她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長短不一,一兩天到一兩個月都有過,意大利之外有過标記的地名大約30個,最新的标注是看位置是開羅,字符簡直像一組心電圖,完全讀不懂。
埃琳娜注意到他的視線,順着看過去,“啊”了一聲,吐槽道:
“讨厭,有錯别字。我平等地讨厭一切從右往左寫的文字。”
Hiro腦内過了一遍開羅的資料,怎麼看她那串鬼畫符也不像阿拉伯語,連筆的順序也不是從右往左。
“埃及的官方語言是阿拉伯語,拼寫上我還沒入門呢,畫不出來像話的玩意兒。那個是俄語手寫體的花體字。啧真難看,跟個心電圖似的。”
……在奇怪的地方心有靈犀了。
“所以,推理出來我是怎麼決定出行順序了嗎,Hiro?”
她似乎認為給出這幅地圖就足夠作為解釋了,如果他猜不到,在她那裡的分數會大幅度降低。
他确實已經得到了答案,拉過她的右手,拇指抹過她食指第一指節和中指指尖靠近食指處的粗糙皮膚,笑着回答坦誠得可愛的她:
“蒙眼飛镖,對不對?”
埃琳娜又獎勵他一個吻。
那幅世界地圖上還有更多的信息,他雙手捧着埃琳娜的臉頰——撒哈拉抽走她不少水分,她的皮膚遠沒有在那不勒斯時那樣光滑,顯得更像一個真實的人,而非遙遠的夢——念出他觀察到的信息:
“出境之後,你沒去過同一個目的地兩次。埃琳娜,這是你的規則,還是巧合?”
埃琳娜輕笑出聲,金眸波光潋滟。
世界是她的巨大水晶球,高興了随時可以伸出爪子撥弄。
她總是很快樂,他沒見過她發愁的樣子。
“為什麼不往更簡單的方向想想呢,我親愛的藍寶石?比如,我的飛镖水平,即使不蒙眼,也不足以支持兩次射中同一個位置。”
Hiro很難确定這句話是表面上的那個意思,還是别有弦外之音。
西西裡的女巫小姐太喜歡當謎語人了。盡管他還算擅長推理,可是猜謎需要足夠的知識面覆蓋,埃琳娜在外國文學領域走得太遠,他不一定跟得上。
轉念一想,如果、她也對他,有着相當程度的好感,是不是……
Hiro打消那個自信過頭的想法,決定打一波直球過去,無視她話裡可能藏有的玄機和陷阱,以力破巧:
“所以你并不排斥重複去同一個地方,對不對?”
埃琳娜含住他的耳垂吮吸,不給出肯定的答複,可也不否認。Hiro被她舔得耳根滾燙,渾身上下都有火在燒,心猿意馬,思考難以為繼,很想——
“當我難以抉擇的時候,我把選擇交給命運。一次會投擲三枚飛镖,在其中挑一個最順眼的地方定為下次的目的地。”
在這種時候突然給出解謎提示,過分了啊女巫小姐。
“也就是說,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命運并不能左右你的選擇,對不對?”
耳垂熱得發麻,似乎還有隐約的刺痛,她一定又在拿他磨牙,糟糕的習慣。更糟糕的是,他連她這麼糟糕的習慣都覺得甜美非凡。
“真乖,真乖。來,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指一個點,看看命運是否眷顧你,我想去的是不是你選的地方。”
埃琳娜解下淡金色半透明的披肩,折疊卷起,蒙上他的眼睛。
視野被遮蔽,其他感官在代償作用下,愈發靈敏。狹小的車廂内,因為完全展開的海報尺寸紙張占據太多空間,變成了與世隔絕的箱庭。
她清淺的呼吸、蓬勃的心音、活躍的生機、偏低的體溫、狡黠的得意,還有隐藏在多變的熏香或别的香料霸道的氣味之下、獨屬于她的那種無法形容的甜,充斥着隻容得下二人的小小世界,讓他目眩神迷。
“Tre.”
Hiro一怔,沒反應過這個發音的意思。
“Dos.”
她的聲音不徐不疾,完全聽不出來在忍笑呢——好惡劣的家夥,果然又在玩弄他。
“一。”
雖然還是陌生的語言,但他反應過來了,摸索着圖紙的邊緣,準備按在之前确定好的那個位置。
“ここ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