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檐走壁,一看就知其身手不凡。
待看清那人是世子身邊的侍衛阿澤,胡管家不由更加感慨起來。
他家這位世子說來也奇怪,每日都要按點在府上巡視一番,無一例外,不僅如此,他的日隐閣裡的不可以種一丁點花草,夜裡也必須點燈睡覺,還招來這麼一個行為古怪的小侍衛。
不過這小侍衛武功了得,倒是也能幫襯世子不少。
胡管家樂見其成,世子被照顧得好,王妃也少不得給他獎賞。
他的小日子過得甚是如意。
另一邊,謝司珩巡視歸來,外袍的紗衣被褪去,置于籠上用沉香慢熏,另一小厮半蹲在地,替他換了幹淨的鞋子,屋裡飄着一點用炭火暖過的痕迹,檐下的風鈴飄動無聲。
小厮走到窗前,将鎖扣好,又将燈具一一點燃。
屋内頓時天光大亮,很快安靜下來。
桌台上擺放着尚未處理的各種信件拜帖,謝司珩拿起一封,細看之後提筆開始回複。
不多時,門外響起腳步聲。
一黑衣侍衛從側門進來,匍匐在地:“主人。”
沒有聽到回應,侍衛便如往常一般,開始自訴起來。
“二殿下近日和沉香樓的頭牌走得很近,據監視的侍衛回報,那名頭牌應該是五殿下安插的人。”
“宮裡的李美人有喜了,現下已按您的計劃順利投身貴妃那一派。”
“還有就是……”
說到此處,黑衣侍衛稍作停頓,才繼續道:
“監聽夏少卿家的侍衛來報,夏小姐昨日在房中,說了七十二遍司珩哥哥,我喜歡你,又說了一百零三遍,非司珩哥哥不嫁……”
“過。”
沒等他說完,謝司珩開口打斷,執筆間依舊蒼勁有力。
“是。”侍衛揶揄,将原本準備好的一段說辭跳過。
“歸雁山莊丢了一塊玄鐵令,據說得此令者,可号令武林大會排行榜上的所有高手,屬下調查後發現,此令全身通透發紅,以毒血滋養多年,亦是一枚上品毒藥。”
謝司珩放下筆,将信疊好放進信封裡,問他:“現在何處?”
“屬下無能,暫時還未查到。”
“不過屬下保證,半月之内,必然将此令送于主任桌案。”
對此大言不慚的保證,謝司珩并未多做評價,目光寥寥停于他身上一瞬,“好,你下去吧。”
侍衛站起身來,卻并未從命,緊咬牙關後終于下定決心。
“主人,夏小姐那兒有些反常,主人不妨先看看。”
侍衛上前一步,将監聽者所有的記錄呈于案上,“夏小姐這幾日的經曆,全都記在上面了。”
末了會,侍衛偷偷擡眼。
盤香萦繞,坐于檀木椅上的謝司珩,目光專注看着一紙信箋,另一隻手握着徽墨,在玉硯上細細研磨着。
似乎……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這是在等他開口?
侍衛額間隐隐冒汗,實在有些無法啟齒。
自從他奉命負責監聽以來從未出過這樣荒唐的事情,他也無法想象,那位大家閨秀,竟能在私下說出那般不堪入耳的話來。
如此說起,他更加擔心自己多言之後,被世子遷怒。
剛張開的嘴又閉了下去。
一直未曾聽到回應的謝司珩,回複好一篇書信後,堪堪收起筆,
狼毫和筆山碰撞,發出“當”的一聲。
一個閨閣小姐,竟能讓他的侍衛如此為難。
似乎覺得好笑,謝司珩擦淨手,将那厚厚一疊記錄稿拿起。
目光所及處,在那污穢不堪的畫紙間慢慢掃過,一張冷顔始終如一。
不愧是洽博多聞的世子,面對如此膚淺之物還能面不改色,侍衛不由得鬥膽說了下去,“監聽的人說,夏姑娘後來又說了很多遍,她要嫁于你,以後給你生孩子。”
比起十二幅春遇畫上奔放的言辭,這已是十分收斂的說法了。
謝司珩挪開一頁畫紙,視線落在那張惟妙惟肖的《葡下閑情圖》上。
雅苑葡藤下……葡萄壓錦囊……
以及那隻,在水墨襯托下愈發白皙如雪的指尖,和幾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涼風透過窗檐,黯沉沉的燭火映照着謝司珩此刻的神色。
侍衛見他并無大礙,大着膽子繼續開口,
“夏小姐還說,說是要在床上……”
侍衛一邊說着,一邊思緒散漫的想象,那位監聽的侍衛,後來到底是怎麼臉不紅心不跳的将那些東西臨摹下來的。
頓了幾瞬,他才把後面的話說完。
“征服您。”
幾字落下,謝司珩擡頭。
侍衛眼尖的瞥見,世子那張古井無波的臉。
終是在眉心處,不着痕迹地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