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倒是沒管他們,隻摸了下自己的心口,轉身又往桃澍撲去,出乎意料地,這回沒有任何東西阻攔她。
她将暫時昏厥過去的桃澍摟入懷中,用袖口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桃澍依偎在她懷裡,鼻息微弱得幾不可察。
佘乂站起身,垂眸蔑然看着命如草芥的二人,半晌後開口說道:“他隻是暫時昏過去了。”
桃夭夭沉默地抱着桃澍。
佘乂輕輕一笑,又道:“你看也看了,抱了抱了,現在可以把他交給我了嗎?”
桃夭夭扭過臉,格外平靜。
“你還想對他做什麼?”
“我想對他做什麼?”佘乂道:“沒有名簿的鬼魂注定會成為窮兇極惡,你說,我會放任這樣的鬼魂禍害冥界麼?”
雁無痕垂落眼睫。
怪不得佘乂身體抱恙也要親自來走這一趟,原來沒有名簿的鬼魂會成為窮兇極惡,這麼說來,上一隻沒有名簿的鬼魂也是窮兇極惡麼?
桃夭夭極力辨道:“可他還不是窮兇極惡。”
“他一定會成為窮兇極惡。”
“你憑什麼認定他會成為你口中的惡鬼?”
“就憑吾!”
二人僵持對峙着,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
雁無痕輕咳一聲,低聲道:“冥主何必為了一個小鬼動怒?”
聞言,許是覺得有理,佘乂深吐一口氣,方才還帶着愠怒的神色瞬間恢複如常。
他看向一臉淡漠的雁無痕,又望着滿臉怨恨的桃夭夭,眼神在他們之間來回流轉。
這是第二次了。
雁無痕為了維護桃夭夭,第二次打斷他了。
他單手捏住系在腰間的暖玉,這是溫養身軀的鐘山石,是他特意去鐘山請來的,這些年,每當身體不适,他都會習慣性地将它握在手心裡。
沖動了。
他不該和一隻倒黴鬼鬥氣的。
佘乂緩了會神,目光聚集在桃夭夭臉上。
成鬼後的性格不受成人時的影響,有些鬼為了彌補在人間的遺憾,性情不同,不過也有些鬼重蹈覆轍,性子不改。
他倏忽有些好奇,讓那家夥心心念念的謝清明是什麼樣性格的人?和眼前這個桃夭夭又有幾分相似?
佘乂看了看眉眼低垂的雁無痕,莞爾一笑道:“好,我可以讓他繼續留在你身邊。”
雁無痕忽而擡頭,露出見鬼一般的神情。
冥主不是要将桃澍帶走麼?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桃夭夭道:“你有什麼條件?”
佘乂喜歡和聰明鬼打交道,他淺笑了一下。
“我需在他體内留一道神識,倘若他有成為窮兇極惡的迹象,神識會立刻感應到并且通知我,屆時,你不可阻攔。”
桃夭夭沉默一刹,又道:“你留神識在他體内,對他可有什麼影響?”
“沒有。若硬要說有什麼影響,那大概是我能随時感知到他的位置。”
感知位置?這和監視有什麼區别?!
可……
眼下确實沒有更好的法子,桃澍現在暈過去了,若是不答應他的條件,連自由都沒有,更别提什麼隐私。
左右一道神識而已,桃夭夭想,她雖不信佘乂說的窮兇極惡,但桃澍沒有名簿也是事實,佘乂尊為冥界之主,完全沒必要在神識這件事情上诓騙她,萬一桃澍哪天當真失了控,有這道神識存在,也能保他安穩。
桃夭夭沒有再猶豫,幹脆利落答應道:“好。”
哪知雁無痕突然出聲反對。
“不可。”
桃夭夭随即駁道:“我都答應了,你有何不可?”
雁無痕正眼看着她,道:“你私造名簿在先,是為不誠,查明惡鬼身份在後,是為不善。讓你帶着這樣一個隐患離開,我怎能放心?”
“你……”桃夭夭話到嘴邊,無力反駁。
她險些忘記私造名簿一事,該死的,早知今日落人把柄,當初千不該萬不該一時沖動上頭,給自己添堵。
佘乂疑聲問道:“私造名簿?”
他指着桃夭夭,語氣裡暗含了幾分調笑味道。
“她私造名簿,還被你發現了?”
雁無痕嗯了一聲,将七月七鬼門關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桃夭夭即刻補充道:“我隻是複制了一張沒有業障的空白名簿,上面并未記錄我的信息,而且我也不打算使用!”
雁無痕不知她哪來的勇氣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冷哼一聲,又道:“怎麼?做了便是做了,還不敢承認自己錯了?”
桃夭夭喉嚨一哽。
思想無罪,但她不止于思想。
佘乂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眼眸覆蓋了一層濕潤的水汽,他側身一站,擋住了雁無痕的視線。
“阿痕,我記得你先前同我說過,你希望用功德抵償刑罰,借以給誠心認錯、改過自新者一個機會,這事你可還記得?”
雁無痕微一沉默,道:“記得,但我也記得你當時否決了我的提議。”
“是麼?”佘乂擺了擺手,語氣輕然:“我現在同意了,就從她開始吧。”
雁無痕:……
他不理解,桃夭夭是給佘乂下了什麼迷魂藥麼?竟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改變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