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一把掀開被子,迅速起身穿鞋,她來不及整理褶皺的衣衫便慌亂地小跑到桃澍身邊,兩手顫栗。
“桃澍……”
毫無還手之力嗎?
佘乂輕一擡手,桃夭夭還未觸及桃澍的指尖如遭雷擊,下意識收了回去。
她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偏不信邪,再度伸出手去,果不其然又被擋了回來。
這回不僅有雷電的麻痹感,還帶了些許火焰的灼熱。
桃夭夭回眸,看向雁無痕。
她記得,問靈鞭所燃起的火焰中便是有細碎雷電存在的。
雁無痕一動不動地回視着桃夭夭,眉宇輕皺。
佘乂貿然出手,不僅是桃夭夭和桃澍,連他都沒預想到。
不過是沒有名簿的鬼魂罷了,隻要佘乂一句話,他便能依言照做,何需佘乂親自動手?
但這手由冥主動了,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他沒有阻攔的道理。
于是,在桃夭夭來回縮手的動作和埋怨不解的眼神裡,雁無痕選擇了沉默。
“介紹一下,吾乃冥界主佘乂,”佘乂眉眼一彎,皮笑肉不笑地沖桃夭夭解釋道,“這是吾的幽冥火,小倒黴鬼,你可要小心點,千萬别碰着了。”
他說得十分親昵,仿佛是出于朋友間的關心,但桃夭夭心知肚明,這壓根不是提醒,是警告。
不要多管閑事的警告。
桃夭夭垂下了腦袋,餘光看見的是桃澍側趴着的臉和那枚環在他耳廓的耳铛。
他大抵是被撞暈了過去,直到現在都沒有絲毫反應。
桃夭夭攥緊了五指,指甲狠狠扣進掌心裡。
她怨,怨自己白活三百年,竟是一點法術都沒學會,但凡她知曉一點點,哪怕隻有一點點,也不至于看着悉心照顧她的桃澍被人折辱,還如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你……”桃夭夭掀起眼簾,倔強的嘴角輕輕顫動着,“為什麼要傷他?”
佘乂輕輕笑了一下,他本就生得妖媚,此時一笑便更是顯得眉目含情。
“瞧你這樣子,是想揍吾麼?可你這般忿忿不平,該不會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吧?”
桃夭夭昂起臉,嫣紅眼尾中透露出堅定目光。
“他再怎麼樣,也比不分青紅皂白動手打人的混蛋強!”
佘乂還沒說話,隻聽雁無痕一道厲聲呵斥。
“放肆!”
佘乂瞟了雁無痕一眼。
阿痕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是想護着這倒黴鬼呢。
這倒黴鬼什麼來頭?
佘乂勾勒起淺淡唇角,修長五指一張,桃夭夭立即被封印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眼睜睜看着懷裡的名簿飛出來,乖巧懂事的鑽到佘乂指尖。
那名簿在他指尖旋轉,如同玩具般被輕松捏住。
“謝清明,”佘乂兩指撚着名簿,薄唇一張一合,“生于甲辰年六月初六,亡于癸未年六月初五,享年……”
他蓦然一頓,眼睛微微眯起。
“葵未年六月初五,是三百年前麼?”
佘乂看向桃夭夭,桃夭夭卻是死盯着他,沒有回答。
佘乂也不勉強,瞳中精光一閃,便自問自答道:“果真是三百年前啊。”
他仿佛陷入一段遠久回憶,嘴裡無意識地重複念着。
“謝清明,謝清明……”
佘乂沉默了片刻,似乎當真想起什麼來了,向前走近兩步,蹲下身。
桃夭夭咬緊牙關,恨恨盯着他。
佘乂沒什麼表情地回望着,一雙眼眸半是打量半是探尋,末了,意味深長地輕笑着。
“原來,你就是謝清明。”
比起謝清明,桃夭夭更熟悉現在這個名字。
她死得早,做鬼時間長,為人時的經曆和記憶都已完全消散,名簿上記載的信息于她而言不過是幾個無關緊要的字。
所以,當佘乂說出“謝清明”三個字時,她尚且沒反應過來,倒是雁無痕率先發問。
“冥主知道她?”
桃夭夭後知後覺地看向佘乂,眼神裡多了幾分狐疑。
佘乂生得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像這般美人兒,即便她不明身份,也不會輕易忘懷,但她想了許久,也未曾在回憶裡找出這個面孔。
桃夭夭敢确定,她沒有見過佘乂。
至于佘乂是否見過她……她不清楚。
不過依《酆都轶事》記載,佘乂性格孤僻,神力強悍,少與外人打交道,連六界四洲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不屑相見,又何至于纡尊降貴來見她一個小鬼?
佘乂将指尖名簿一松,那名簿如同自動感應般融入桃夭夭心口。
“不知道。”
他擡手,解除了桃夭夭身上封印,看向雁無痕,說道:“不過,我曾經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
——清明、清明、謝清明……
佘乂耳邊忽地又響起那道聲音。
不知疲倦、麻木無神地聲聲呼喚這個名字的聲音,悲切到忘川水都為之靜息。
哦?雁無痕看着桃夭夭,她竟與冥主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