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苦着一張臉:“我給她媽媽打電話,她媽媽态度好一點,說黎玥以學習為重,不當替補了,反正也沒機會上場。”
岑依洄沉默不語,就聽助理發牢騷:“真是傻啊,就算是替補,能參加這種大型晚會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兒,以後有的是機會接小通告!要是得罪總導演那群人,真就沒機會了。”
回家的車上,岑依洄腦海始終萦繞助理那段話。躊躇片刻,她摸出手機,在班級通訊錄裡,找到蔣靜沙的聯系電話。
“你好,我是岑依洄,請問你能聯系到黎玥嗎?”
對面的蔣靜沙似乎在哭。
岑依洄生出不詳預感:“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蔣靜沙說:“黎玥在洗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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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澤去朋友入股的改裝店玩到半夜,開車回家,驚詫地發現一樓還亮着燈。
停好車,折返别墅主樓,推開門的瞬間,看到岑依洄穿着棉質居家睡衣,雙手抱膝窩在沙發。
她微微颔首,似乎在思索,半幹的頭發披散在後肩,背影看起來無端讓人覺得冷,就像門外的雪夜。
梁澤勾着車鑰匙靠近,“還沒睡?”
話音剛落,就看到岑依洄的身體忽然解凍般動了動,然後擡手臂擦了下眼角。
梁澤稍怔,繞到岑依洄面前,盯着她明顯哭過的眼尾,“下午彩排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岑依洄清了清嗓子,“我剛才和媽媽打電話。她和梁叔叔一直不回家,有點想他們了。”
梁澤的親表妹蔣靜沙,性格開朗鬼靈精怪,與眼前岑依洄滿懷心思且多愁善感的少女模樣大不相同。
玩了一晚上,梁澤心情甚好,大發慈悲安慰小女孩:“廣州那邊的供應商都是爺爺老熟人,二叔搞不定,爺爺會出面打招呼,等江浙工廠的訂單回款再支付廣州那邊的貨物餘款。放心吧,供應商會賣爺爺面子,你媽媽和二叔很快能回家。”
岑依洄點頭,攥緊手機起身,“梁澤哥哥,我回房間休息,明天還要去趙老師的工作室練舞。”
“行。”
落地窗簾未拉實,梁澤瞥見外頭紛紛揚揚飛的小雪花粒又開始飛舞,問:“明早約了幾點?我送你過去。”
“九點。”岑依洄在階梯上轉身,“謝謝你。”
梁澤察覺有些怪異,但說不出哪裡怪。隔天送岑依洄去工作室練舞,他停了車,在大廳等她。
舞蹈工作室寒假有一批新學員報名,趙瀾在做登記,擡頭見到閑來無事的梁澤:“你沒走啊?”
梁澤“嗯”了一聲。
趙瀾嘴角彎了下:“坐會兒吧,依洄每次都加練,時間要很長。”
梁澤便坐了下來,聊了幾句,問起蔣靜沙在哪裡。
“在家睡覺呢。昨天我舞蹈工作室有個女孩出了點事,靜沙在家哭整夜。”趙瀾搖頭歎息,“她有個好朋友,黎玥,你見過的。黎玥父母不準女兒學舞蹈,把我這邊的剩餘課程全退了,那小姑娘倔得不行,偷家裡的安眠藥吃,真是太胡鬧了。”
“人現在怎麼樣?”梁澤問。
“吃的量不多,洗了個胃,沒大礙。”趙瀾惋惜道,“學了那麼多年,一時間确實難放棄。昨晚我聽到依洄也給靜沙打了好幾通電話問情況。”
梁澤蓦然聯想到岑依洄昨晚在沙發上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起身道:“舅媽,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再去逛逛。”
憑着直覺,梁澤去了最裡間的練舞房。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欣賞岑依洄跳芭蕾。
少女擡起手臂,手指流暢優雅地延展舞動,芭蕾舞鞋在地闆上靈巧移動,每一步都帶着精準且富有感情的力量。
當音樂播放到某段節奏,岑依洄開始連續旋轉,裙擺随着旋轉動作在空中輕輕擺動,宛如一朵綻放的花。
岑依洄心無旁骛數節拍,沒注意到玻璃牆外觀看表演的梁澤。
下個動作,應該是“跳躍旋轉”。
岑依洄想到即将要實行的計劃,心髒撲通撲通緊張跳動起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佳解決方案——
到了“跳躍旋轉”的動作,岑依洄雙腿起跳離開地面,身體迅速轉向一側,手臂淩空劃出極具美感的弧度。
按照正确步驟,她應該保持身體穩定平衡,然後腳尖落地——但岑依洄在落地前改變主意——直接換成腳跟着了地。
巨大的沖擊力直直壓到腳踝上,岑依洄重心失控,身體猛然下墜。伴随“啪”一聲斷裂似的響聲,時間變得極其漫長難熬,強烈的劇痛感從腳踝蔓延撞擊到神經,眼淚奪眶而出,鑽心的刺冷感讓她喘不過氣。
全工作室都聽到了岑依洄萬分痛苦的叫聲。
腳步聲匆匆向舞房聚來。
痛疼程度遠超預期,岑依洄心底湧起一陣恐慌,她不知是否該為自己魯莽的決定後悔。
睜開眼,模糊濕潤的視線中,有道熟悉的身影迅速靠近,将她從冰涼的地闆上抱起來。
随後趕來的趙瀾看到眼前場景,兩眼一黑:“什麼情況?是不小心摔了嗎?梁澤,快開車送她去醫院!依洄你堅持一會兒!”
岑依洄臉色蒼白,渾身都在發抖,她雙臂勾住梁澤脖子,臉埋在他肩膀,在衆人安慰關切的話語中,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
“腳踝……腳踝真的好痛……”
聲音低幽,恍如呓語,隻有抱着她的梁澤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