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那晚的慘象曆曆在目,她的耳邊仿佛再次聽到了人們的哀嚎!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表現出異常。
那群黑衣人來自哪裡?
為什麼要殺他們?
是沖着她來的嗎?
如果她那天沒歸省……會不會所有人就不會死?
……
無數的問題紛至沓來,壓得楊蟬衣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向他人傾訴,隻能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着。
楊蟬衣捂住雙眼,心裡默默告誡自己,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她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的準備。
她一定能夠查到原因,捉住兇手,阻止滅門慘劇再次發生。
等她放下雙手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
楊蟬衣站起身,将屋裡的燈滅了,隻留了一盞小燈照明。
她松了帷帳,躺在床上,給自己蓋好被子,閉上眼睛。
-
次日,楊蟬衣醒來,她翻身起床,支起窗戶。
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天上下着小雪,雪花跟柳絮似的,飄飄搖搖。
父親去皇城上值了,兄長去了頒政坊的寺觀中繼續學習,母親則在忙碌着布置庭院,在清單上列着需要采買的東西。
雖然張管事先前将宅子簡單布置過一番,使得宅子裡不至于空空蕩蕩,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母親拍闆後才能做的。
吃過早飯,楊蟬衣跟母親說了一聲後,沒讓花梨跟着,一個人出了府。
她想要請人把那個面具男的容貌給畫出來,然後,想辦法找到這個人。
她現在手裡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了,無法判斷出幕後兇手是誰,更無法報官。
楊蟬衣思來想去,理出了幾個可能性:
父親的政敵,廣裕王的政敵或仇家,以及兄長楊元青的政敵或回家途中惹到的人。
父親和兄長一向清正廉直,從不結黨營私,也未曾聽說過跟誰有什麼仇怨,她雖然不清楚朝堂之事,但是,一個八品小官,一個九品小官,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怎麼會惹來滅門之禍呢?
至于廣裕王和兄長當日回家途中惹到的人,這兩個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沒法查。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殺死她的那個面具男,他是楊府被滅門的明确參與者。
楊蟬衣想,隻要找到面具男,然後順藤摸瓜去查,也許她就能知道楊府被滅門的原因,改變結局。
她直接去了宣陽坊的萬年縣廨,打聽到了負責在通緝令上做畫像的人的住址,上門拜訪。
幾經周折,楊蟬衣來到一處由黃土夯築的房屋跟前。
大門是敞開的,她站在烏頭門外面,看着坐在院子裡做木匠活的老伯,擡高聲音道:“老丈,請問這裡是李師爺的住處嗎?”
老伯擡頭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就是,你有何事?”
楊蟬衣跨進門檻,走到他面前:“李師爺,我想請您幫我畫一張人像。”
“畫一張人像?”李師爺停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問道,“什麼人的畫像,用來做什麼?”
“我……”楊蟬衣被問住,她根本不知道面具男的身份,作畫的目的也沒法告訴他。
“想要畫像,長安城裡的畫師多的是,找我做什麼?”李師爺擰眉,看着楊蟬衣不耐煩道,“你來錯地方了。”
“不是的,”楊蟬衣着急道,“我是專門過來找您的。”
畫師們的畫,重在寫意與神态傳神,講究意境美,很難根據畫像去找人,達不到楊蟬衣想要的效果。
她需要的畫像,是官府通緝令上的那種,細筆勾勒,重點突出,注重寫實還原。
李師爺将楊蟬衣送出門外:“我隻為官府做事,小娘子還是另尋高明吧。”
話落,“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我……”楊蟬衣的話卡在嗓子眼裡,望着緊閉的大門,一時無言。
看來這個法子是行不通了。
楊蟬衣歎了一口氣,默默離開。
宣陽坊的北邊是平康坊,兩坊之間隻隔了一條街,宣陽坊和平康坊的右側,則是熱鬧的東市。
這片地方,是長安城裡有名的繁華地帶。
楊蟬衣站在三者交彙的丁字路口上,思考着是去東市看看,還是去平康坊碰碰運氣。
因為周圍盡是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的宅邸,東市以滿足達官貴人的需要為主,有綢緞衣帽肆、珠寶首飾行、胭脂花粉鋪等等,也有雜技百戲,拉琴賣唱和算命蔔卦等等。
平康坊則是文人墨客的集聚地,酒肆遍地,處處青樓楚館,是長安城裡有名的銷金窟,才色雙絕的名妓,技藝高超的琴師、樂師,舞姿曼妙的西域舞姬,嗓音如天籁的歌伎等等,這裡應有盡有。
“一位寫實的畫師……”
楊蟬衣低喃,她擡腳,朝着平康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