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十三的禮物準備好了,曼娘的禮物還沒有着落。
回府的路上,楊蟬衣坐在馬車裡,單手托腮,歪着腦袋想了想。
曼娘是個非常愛美的娘子,自身也是極美的,容貌和身段都是一流,作為水月坊的頭牌,她的吃用住行、穿着打扮都是頂頂好的,要送她什麼呢?
衣服?首飾?器皿?她看起來并不缺這些東西。
楊蟬衣感到有點兒迷茫,她想送一些對方真正喜歡且能用得上的東西。
這個問題,直到楊蟬衣晚上入睡時,也一直困擾着她。
當晚,在新年來臨之前,一場大雪于夜晚降臨,悄悄覆蓋了長安城。
第二天。
“哇——”
楊蟬衣穿衣起床,一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不由驚歎出聲。
視線所及,處處皆是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銀白色。
這次的雪,前所未有的大。
楊蟬衣試探着走出門,一腳踩下去,積雪直接沒過了腳踝。
“……!”
她跑到院子裡,在雪地裡轉了個圈,心裡歡喜極了。
花梨手裡拿着一件煙霞色的織錦鑲毛鬥篷從屋裡面走出來,看到楊蟬衣衣着單薄地跑進雪地裡,頓時急壞了。
“姑娘,小心風寒!”
她連忙跑過去,給楊蟬衣披上鬥篷,一邊幫忙系着領口帶子一邊道:“姑娘,您也太胡鬧了,這天寒地凍的,可不比往日,若是因此生了病,夫人可得罵我。”
“怎麼會呢,”楊蟬衣乖乖站着,任由花梨動作,“阿娘不是這樣的人。”
花梨見搬出來楊夫人不管用,小鹿似的眸子一瞪:“那您是怎麼打算的,想嘗嘗這生病的滋味?”
“好啦,”難得見到花梨嬌蠻的一面,楊蟬衣心情極好,“你看,我這不是披上鬥篷了嗎?”
“這樣,你再去取隻手爐來,我保證時時抱着,絕不撒手,這樣總該放心了吧?”
花梨被楊蟬衣的話給逗笑了,仔細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還真不錯,“那姑娘先進屋裡等着,我現在就去拿一隻手爐過來。”說着,她轉身就跑遠了。
“诶,你慢點兒,當心路滑。”楊蟬衣看着她一路小跑出了院子,有些不放心地在她身後喊。
花梨走後,楊蟬衣低頭踢了踢腳邊的雪,思忖着等吃了早膳,就鼓動兄長幫她堆個雪人玩玩。
天氣愈發的冷,加上新年将至,家家戶戶一堆的事情要忙,楊元青這些日子不再三天兩頭地往頒政坊的寺觀裡面跑了,最近都是宅在家中溫書。
楊蟬衣轉身準備回屋,若是一會兒花梨回來,見她還站在院子裡面,又免不了一頓唠叨。
不期然,一抹鮮亮的紅色映入她的眼簾。
“嗯?臘梅樹開花了?!”
楊蟬衣很是意外。
這棵臘梅樹,距離他們兄妹倆将它種下,還不到半個月,她原本以為今年它不會開花來着。
她走到樹旁,擡頭往上看。
臘梅樹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花朵被雪壓着,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經完全綻放,還有些是剛剛冒出來的花骨朵。
楊蟬衣越看越喜歡,眼笑眉舒,滿心歡喜不自勝。
這個年底,又是瑞雪,又是梅樹開花,好兆頭,好兆頭啊。
她看着滿樹的繁花,突然,靈光一閃,心中有了主意。
曼娘的禮物,她知道要送什麼了!
楊蟬衣和家人吃過早膳以後,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從臘梅樹上取了一些顔色漂亮的鮮嫩花朵,拿回房間,将它們洗幹淨後收集到了盆子裡面。
接着,取出搗罐,将臘梅花瓣放進搗罐裡面,用搗棒将花瓣碾成泥狀,倒進一旁的紗布裡面,如此反複,等盆子裡的花瓣都用完以後,楊蟬衣将花泥用紗布裹住,将花泥的汁水,擠進了一隻陶瓷罐中,放置在一旁,等待花泥汁水的沉澱。
楊蟬衣走回床邊,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大箱子,裡面是她之前做好珍藏起來的香蜜罐。
香蜜罐是用來制作口脂的重要材料,制作非常的不易,不僅要在配香上花費很多心思,同時也很考驗技術和體力。
常見的配香材料有甲香,沉香,丁香,藿香,乳香,蘇荷香等等,不同的材料搭配及材料分量,制作出來的就是不同味道的香蜜。
煎香是個精細活,要小火慢煎上一天一夜,之後還要糠火七天,香味和蜂蜜才能夠融為一體。
之前在江南的時候,楊蟬衣為了得到一罐好的香蜜,經常不眠不休,往往一幹就是一宿,如今經年累月下來,各種好味道的香蜜罐多達二十餘種,每每看到自己的這些珍藏,楊蟬衣就會感到一種沉甸甸的滿足感。
她打開箱子,指尖在不同的香蜜罐之間徘徊,最終拿出一隻棕黑色的罐子。
楊蟬衣從香蜜罐中取出适量的固體香蜜,放進一隻幹淨的陶罐中,用小火加熱,當香蜜變成液體時,停手。
又從旁邊盒子中取出一塊香蠟,丢進另一隻幹淨的陶罐裡面,伴以梅花汁,用小火慢慢加熱陶罐,她仔細觀察着罐中湯汁的顔色,等到出現她喜歡的顔色時,楊蟬衣立馬停火,取下陶罐。
她将兩隻陶罐中的液體,小心混合在一起,攪拌均勻後,将它倒進了一隻白色的小瓷瓶中。
楊蟬衣将白瓷瓶用布包裹起來,來到庭院中,赫然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她尋了一處雪厚的地方,将它用雪給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