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盞年?”
“……怎麼抹個藥下手還沒輕沒重的,被弄疼了嗎,在瞎發什麼呆,給我看看。”
肩膀被輕輕拍了下。
姚盞年回過神來,餘光有陰影略過,職業病導緻他警惕性拉滿,條件反射往後躲了下。
然後,腦袋一個沒注意“彭”的一聲,又給磕上了沙發扶手堅硬處。
……
抱着頭閉着眼縮着腦袋,呼吸停滞。
卻也因為挨了疼才又緩過神來。
……這裡是現實,不是副本,也不是兵荒馬亂的上一輩子。
他已經回來了。
姚盞年始終有種踏不到實處的錯覺,視線呆落在面前人身上良久,随之後知後覺過來。他這樣莫名其妙的抗拒态度,對于本來就處在一無所知狀态下的小叔來說,有些太過激了。
喻羽書的手再一次被硬生生被躲開,停留在半空中,跟人目光靜靜對視。
姚盞年眼巴巴看着人,及時亡羊補牢,彎腰傾身,把自己的臉頰貼了上去,擡手又重疊着扣上了小叔的手背,讨好性質彎起眉眼。
這一世尚且沒有一望無際的雪白空茫,沒有被埋葬在積雪下的無歸魂魄。
他蓦然才發現,尚未曾留意到什麼時候,喻羽書早就已經放下了電腦,從沙發上下來跟着他一起坐靠在了地毯上,接過藥油,剛才蹙眉,隻是想低頭更掀開一點他的衣服查看傷情。
孩子都這樣了,喻羽書還能有什麼脾氣呢。
順手就揉捏了一把面前人的腮幫子。
“是因為方才在車上就那麼直接問了你,所以生氣了嗎?”姚盞年茫然眨眼,沒聽明白喻羽書突然的話。
喻羽書斂眸:“……是你先突然那樣親我的,被莫名其妙占了便宜的是我……該讨個說法的也是我,所以,我剛才不該問嗎,你為什麼要生氣,我都還沒想過要跟你甩臉色耍脾氣。”
目光偏移開,語調聽不出來什麼情緒:“……還是說,現在清醒下來了,後悔了,青春期荷爾蒙流失幹淨了,才堪堪覺起來,親了我這件事很惡心。”
姚盞年眼眸蓦然睜大,直立起腰闆,連連搖頭,上氣不接下語的颠三倒四解釋:
“.....啊?不是!沒有……我沒有生氣啊,為什麼要那麼說,我也是很認真才會不小心想親的……呃,不是,我在說什麼……總之那個,我不是大腦一熱亂親的......”
姚盞年初來乍到的,當時還沒完全适應過來倒退回來的世界線,潛意識還停留在前世,喻羽書已經能被他一口一個老婆喊得還面不改色,可以貼貼親親的時候。
一時間沒轉換過來現在的喻羽書跟他還沒有什麼特殊關系。
……所以相逢時候,幾年時間輾轉夢裡的人影在恍惚裡猝然有了實體,看到人的第一眼,腦子一團亂麻,情緒一時崩盤,就把“現在這個時候的喻羽書還隻是小叔,好像還不算是他老婆”的事抛之到了腦後。
.....現在羞恥心回來了一點,理智想了想後才覺得,好像,目前沒名沒分的,還是不能随便親……的吧。
姚盞年現在的身份,也還隻是喻羽書衆多資助學生裡的一個,唯一能被他看到的點隻是因為姚盞年的成績出衆,而不是基于專屬于他的獨一份的偏愛。
姚盞年直到現在,其實都不是很清楚喻羽書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喜歡他的,又為什麼喜歡他。
“那個,對不起小叔.....”
但很明顯,現在的情況隻會剪不斷理還亂。
姚盞年幹巴巴的幹淨利落道歉,手忙腳亂了瞬,最後還是試探着把自己先貼了上去,環住對方腰身,擡眸眼巴巴道:
“小叔……你要不,揍我一頓發發火洩洩氣?我不喊疼的。”
面前人沒察覺到自己此刻眼睛尚且潮濕,睫羽沾着未幹透的淚滴。
……慘兮兮的。
喻羽書最終還是心軟下來,擡手,給人拭去痕迹。
“舍不得。”
姚盞年屏住呼吸,像是一個觸不可及的夢境。
彎着腰來,靜靜地又兀自把腦袋靠上了喻羽書的肩頭,鴕鳥埋頭般整個埋進了衣料裡,阖了阖眼。
喻羽書瞧見人的耳朵有點紅。
少年的頭發比較長,比之前好像更長了很多,喻羽書并不需要分出神來擔心會不會紮得他頸窩難受。
喻羽書順了順他的頭發,給人攏在了一邊,動作其實同樣帶着不可察覺的,但強裝鎮定的拘謹僵硬。擡手虛虛回抱上他的後背,摩挲着人,在無意識裡悄然摸到了什麼後,神色變得陰郁。
……手掌下與背部有關的觸感是交錯狹長的,即便隔着單薄衣料,仍舊凸起痕迹明顯,如同背負着條條深不見底的崎岖溝壑。幾乎足夠能夠幻視出來其中充斥着的施暴者深不見底的無邊惡意。
從他垂眸視角望過去,能夠從姚盞年無袖短衫的寬大衣領位置,窺到那些擺脫不出的駭人痕迹。
喻羽書也能從寬肩帶處探進去指腹,靜靜摸索他的傷口。
肩上的人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像是實在熬不住困意。
在小孩睡意朦胧之際,喻羽書動作輕緩的,卻幹幹脆脆的去挽他的衣服下擺。
骨骼不怎麼魁梧寬大,薄肌卻是溝壑明顯,腰身勁瘦,但上面密密麻麻着的,是比在醫院時候更清晰仔細看得到的,姚盞年身上的交錯縱橫。
醫生說,這種程度的祛疤會很困難。
但才這麼大小的,還是青春期的孩子,會格外在意臉面的吧。
他很在乎姚盞年的一切狀況,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姚盞年的所有。
明明在不久前的定期體檢裡還是一切正常的。
如今卻突然這般異常,喻羽書還敏銳感覺到了姚盞年情緒的持續低落,和雖然演技很好,有在對周遭一切環境極力裝出來娴熟模樣,眸光動作裡卻不停的暴露出來大部分時候,隻有初來乍到到新的陌生環境時候,才會有的遲疑警惕,和生疏。
喻羽書并不怎麼在意姚盞年忽然的過界失控舉動,畢竟姚盞年是他從很早時候就始終關注着的,最後終于借口接來放在身邊照顧着長大的孩子,抱也好親也好。
剛才的他甚至帶上了點不明情緒,在姚盞年貼上來的那麼一瞬間,覺得孩子湊上來親他,總比這般主動親近别人強。
隻是,他覺得最不能接受的是今晚上少年甚至于看向他的目光裡,也帶着不自覺的疏離,和不明的壓在最深層的、濃烈翻騰着地讓他辨認不清的排山倒海的難過情緒。
……為什麼會難過,他分明從小到大,都未曾哭成過那個樣子的。
喻羽書分明不相信任何唯心,也自覺自己絕不會認錯自己家孩子。
喻羽書猜,姚盞年身上突然間出現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及與從前判若兩人的違和感,所有的問題,都可能出現在他們鬧矛盾分開的這段時日裡。
……但不能急。
他明顯就不是很想說,逼得急了,反而會适得其反。
畢竟,喻羽書從未見到過姚盞年這般情緒失控過……
為什麼會忽然就忍不住哭了呢,讓他也突然間這麼難受。
……而且他好歹還比少年大着七歲,這段時日為什麼要鬧矛盾,讓着點孩子就好了,為什麼非要無端怄氣。
喻羽書垂眸,把虛虛倚靠在他懷抱裡的人圈得更緊密了些。
“不會生你的氣。”
姚盞年在朦胧裡察覺到面前人的動作和低落情緒聽到這麼一句,有一瞬間清醒過來,無措擡眸,卻又被喻羽書擡手按回到了溫暖懷抱裡。
在分神的一會兒功夫,姚盞年迷迷糊糊感覺到,小叔不知道什麼時候早早換下了西裝,現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松垮單薄的秋款米色毛衣,褲子也是很闊腿面料柔軟的款式,毛茸茸的,觸感很柔軟。
生硬,且幹巴巴評價了一句:“……小叔,你腰好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