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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盞年試圖冷靜下來,過度精神緊繃對解決目前狀況并無利處。
手機上的日期也并不是惡作劇,浏覽器熱搜欄上的置頂熱點新聞也是他印象裡這一年發生的一些,但随之便是霸榜一周有餘的雪崩傷亡信息,好在現在并沒有任何詞條與相關信息。
姚盞年才留意到時間好像還沒到,但還沒等他懸起的心尚未稍微落下一點,腳下地闆便由遠及近傳遞過來、裹挾着轟隆隆聲響的一陣強烈振動——
!!姚盞年一時不察沒穩住身形,膝蓋狠狠被旁邊架子震動下來的一連串的花盆撞在了身上後砸跪在了地闆上,接連不斷的陶瓷随着震天響的清脆動靜在地面上摔得稀碎,近距離濺起的尖銳物不可避免地劃過他身上,裸露的脖頸、臉頰、手背等地方在黑暗裡瞬間沁出滴滴血色,他扳着牆面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但這似乎隻是幾秒時間的前兆,一會兒功夫便恢複正常,但深夜,加上隔音,整個賓館竟然并沒有幾個人察覺到動靜出來房間。
姚盞年咬着牙站起身來,顧不上左腿幾乎被砸得疼到麻痹神經失去知覺,拽着膝蓋處的褲子借力,一瘸一拐往印象地方按下了火情警報器。
他也終于在昏暗裡認了出來,這個賓館就是沖擊坍塌後掩埋在雪崩之下的青年老闆的賓館。
“是哪一層失火了嗎,怎麼回事”“誰按的警報器”
一時間,全部樓層走廊的動靜震耳欲聾,鋪天蓋地,不知道誰找到的電源開關,走廊的燈層層大亮。
姚盞年終于看到了其他人轟隆轟隆匆忙遲疑探出的身形,一樓大門被落了鎖,還沒等敲開門衛大爺的房門,就被以為失火的一些旅客火急火燎舉起一旁的凳子砸碎開了玻璃。
……但裡面沒有小叔的影子。
姚盞年并不知道喻羽書所在的位置以及房間号,觥籌交錯間,眼前的一切都恍若被按下暫停鍵,他逆着擁擠人流伸着手肘遮擋着交錯着過來的碰撞,貼着牆角,拖着幾乎沒有沒有任何知覺的腿用最快的速度從一樓挨着敲尚未敞開的房間門,要不電子門鎖傳出空房提醒,要不是陌生人困惑或惱怒着睡意的臉。
他抿唇前言不搭後語的道歉解釋似乎是火情,建議他們出去廣場上避避,極力遏制住愈發崩潰絕望的情緒。
姚盞年手腳冰涼的一眼望過去近乎沒有盡頭的走廊,開開合合着的被碰撞着的房間門。
蓦然,目光落在了某一處金屬反射過燈光的亮點位置。
……姚盞年踉跄地往那邊跑過去,形狀逐漸清晰,熟悉的模樣讓他心頭一顫,卻終于看到了點點曙光。
那确實是一把鎖,格格不入的,落在一間房間門外的鎖。
“小叔?小叔!!喻羽書!!!你在裡面嗎……”姚盞年喊着人,直接用手機哐當幾下敲掉上面的外置門鎖,但電子鎖他沒有房卡毫無辦法,隻能用力拍打着門按着門鈴,希望喻羽書能聽到動靜,他甚至找工具想直接砸開門,但防盜門除了些許劃痕,幾乎毫發無傷。
沒等到敲出人來,外面世界又是劇烈的翻江倒海之勢。
是比方才更加兇猛的沖擊震動感,在這一次不僅僅隻是晃落掉了幾些固定櫃架上的珍貴展示品,而是直接沖撞的整個賓館的牆壁都往内凹陷變了形,幾處地方的玻璃被亂石雪色壓迫完全,滲進來雪白色。
大廳的人群那邊終于也搞清楚具體緣由地爆發出極緻驚恐呐喊。
姚盞年面前的門仍舊毫無動靜。
……姚盞年支撐不住身形跪坐在了地上,半報廢的手機屏幕忽閃忽閃着失控的亮光,隐約閃現出的始終進行着的時間在無情冰冷的倒計時着,最終來到了與完全重合的時間點。
梅花點點的血色流淌過他的臉頰弧度團團滴落在地闆上,漸漸暈染開來。他擡手拽着大門把手,久久憋在胸腔裡呼吸終于繃斷了弦,瞬間脫力。
一切歇斯底裡在遲鈍察覺到賓館層層被雪白碾壓逐漸滲透覆蓋過來的動靜後,竟然毫無情緒,被迫麻木地平息了下來。
……誰說不比上輩子的結局好了千倍萬倍呢。
姚盞年眸光徹底失去焦距,雪崩短暫停滞了一瞬,但他已然像是終于被燒幹燃盡了所有燃料的炬火,終于認清現實放棄了一切掙紮機會,額頭抵在面前的大門上。
他抗拒着、沙啞着嗓子跟在慌亂逃竄中路過好心想要扶起他的陌生旅客,一陣兵荒馬亂裡,瞬間隻餘下姚盞年微弱的喘息,和滿地的狼藉。
……這輩子,好歹他可以一直陪着喻羽書。
好歹終于可以死在一塊兒……
“叮——”
眼前的門突然開了。
姚盞年垂眸沉溺在荒涼情緒裡,耳畔突然之間就多了另一個人的微弱喘息。
他怔愣住,反應遲鈍的緩緩擡頭,臉頰被一雙手撫摸上來,指尖略過擦拭着姚盞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濕潤一片的眼睛。
“……不哭,小……小叔沒事。”
面容比這輩子朝夕相處的人更加成熟肅然,唯一不變的大概隻有望着姚盞年時候眼底不自覺便翻湧而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