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羽書的氣色不知何緣故慘白不堪,在房間時候,他全身下潛在頭疼欲裂昏迷狀态裡始終睜不開的眼睛,他溺在眼前一場光怪陸離的幻覺裡,分不清虛實。
眼前,一抹黑色風衣身形跪在一望無際的慘白雪色裡,向來挺直的脊椎如同被誰硬生生折斷,懷抱着什麼整張臉埋在懷裡那人身上匍匐着,肩膀顫抖,過肩的頭發散落下來,挨了斑駁的從天而降的寸寸蒼白顔色,像是一朝便哭白了頭。
喻羽書的視角在旁觀者位置,他從背後去抱人,指尖卻隻能虛虛透過地上人的身體,恍若海市蜃樓。
“......”
喻羽書跪在黑衣男人身旁陪他,靜靜地聽着他極力壓抑但仍控制不住的,破碎悲怆的哭腔。
他感覺自己臉龐滑落過什麼東西,遲鈍的擡手揩了下,才意識到是他自己的眼淚。
直到,他隐隐約約聽到了不遠處更加清晰的,熟悉人的沙啞着嗓子帶着哭意的嘶喊,在聲聲喊他的人,他的名字。
喻羽書終于能睜開眼睛,眼前白熾燈刺眼,尚且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他硬生生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從床上扔摔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全身火辣辣地疼。
......今晚上的飯局有問題。
意識清明一瞬,便近乎跌撞過去到的門前。
喻羽書不知道遠在異國旅着遊,已然幾年之久未見的姚盞年為什麼突然就狼狽出現在了他居住的賓館門前,但看到人的一瞬間确确實實是隐秘的欣喜。從如剛被火燒火烤過的幹燥喉嗓的深處顫顫巍巍一字一句蹦出來虛弱聲腔,他隻記得自己在應酬過後便逐漸全身脫力,被人送回來後盡力撐着一口氣回到的住所,隻感覺渾身滾燙的厲害。
此刻,任何落進姚盞年耳朵裡的聲音都恍若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層聽不真切的霧霭。
“……我們出去,小叔,現在就走。”姚盞年還沒緩過神,卻是瞬間動作起來。
四周忽然間又變得搖搖欲墜,喻羽書茫然地感受着周遭動靜,不知所措地沒穩住身形,但下一秒被穩穩拽進了對面人的懷抱裡。
喻羽書也才思緒清醒過來不久,還沒搞清楚具體情況,在下一刻就被人托起了腰間腿彎。
身後濺起雪泥飛磚,密密麻麻刺痛地砸在姚盞年的後背上,一聲不吭。
喻羽書睜大眼睛,終于意識到了什麼,看着山上幾乎鋪天蓋地而來的雪瀑,整個人被锢着眼睜睜看着寒雪遠遠撲面而來,樓下已然被覆蓋掩埋,姚盞年在某一秒裡聽到了系統重新上線的提示音,耳畔是慌亂但斬釘截鐵的一句你隻管跳。
他便毫不猶豫的從不斷被加深埋沒即将覆蓋完全的高層窗戶上躍落在外面樓台上,用自己的身體給喻羽書當得緩沖肉墊,翻滾幾圈後兩個人都粘上了雪色。
夢境不受控制的跟面前畫面隐隐重疊。
喻羽書臉色卻更加蒼白地一直盯着姚盞年臉上新增的一指長的傷疤。
在被防護林攔截的某側,雪崩隻有那一瞬間的随山體坍塌,趨勢減緩,喻羽書隻能閉着眼被迫攥緊着面前人的衣領,墜樓的懸空感伴随幾米的碎石濺起的雪白一同往下落,他眼前景物飛速變幻,被護着安全着陸,身上覆蓋上來一層薄雪,淺淺掩埋過來。
一整個街道的基礎設施最終與上輩子無二地,最終支撐不起的徹底被壓塌掩埋住。
人聲喧嚣動靜愈發明顯,喻羽書七上八下的心逐漸落了下來。
平複下心髒跳動,他咳嗽着從雪裡掃落下身上不到幾厘米的雪層,又手忙腳亂的把身下姚盞年從雪底拉着胳膊弄起身來。
喻羽書在看清姚盞年今天的黑色風衣時候,眼前有那麼幾秒的失焦,心咯噔了下後狠狠往下墜。他力度更重的懷抱着低垂着腦袋埋在他胸口位置上的姚盞年,下巴擔在懷裡人發頂上安撫,平複着自己的驚慌,又裝作若無其事竭盡所能給予姚盞年安全感:“沒事了,年年,沒事了,不怕,不怕......”
懷裡的人良久,悶着聲“嗯”了句。
胸口處的衣料卻逐漸溫度滾燙,且有蔓延趨勢。
喻羽書怔了怔,翻身下來想把人扯起來看兩眼,面前的人卻死死交叉攥緊住他的腰身不肯擡頭,他呼吸都被勒得一窒。
……他穩穩反抱着人,才後知後覺感覺姚盞年控制不住顫抖着的身體,才意識到姚盞年似乎不僅僅隻是因為沒遭遇過所以才對突然災難的恐懼心理,而且旁的令他忌憚驚恐的,導緻的情緒極其不對頭和過于緊繃着的精神。
恍若隻要再被施加上一點點别的刺激,整個人便會立馬崩盤崩塌。
……還是因為他沒能及時出來,把人吓到了嗎?
喻羽書難得感受到束手無措的滋味,他緊接着被彎下腰的人強攬着按在姚盞年身上,力度重到兩個人幾乎要相互融合進同一具血肉裡般,喻羽書萬分寬容,上下撫摸着他的背安慰着人:“都過去了,我會一直在這,一直陪着你”。滿心滿眼隻有怎麼樣安慰好懷裡瑟縮敏感小動物一樣的人。
他好不容易終于扯出人來,面前人最終還是被強制挑起下巴,眼睛果不其然地紅腫濕漉漉着半張臉,神情麻木無神,眼睛一眨不眨地隻是呆呆望着他,又是一股子滾燙濕意彙在眼眶,接連豆大的淚珠滾落到喻羽書捧着人面頰的指尖。
途經與血迹摻雜在一起,過于駭人。
喻羽書心頭竄起針尖接連刺過般密密麻麻的疼痛,胸腔淤氣凝結,想說的話啞在出口。
最終,喻羽書在自己眼眶也跟着濕熱之際,緩緩湊近,輕輕吻上姚盞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