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背叛。
低谷時期跟随自己的大弟子楚焰,十日前允諾自己送來避雷丹,今天也遲遲不出現,甚至劍閣煉劍爐的煙,今天都滅了。
一向陽奉陰違,不知在偷摸搞些什麼的谷禾禾,更是背着自己掌管訪客名錄,讓奇怪的人登上寡島。
平日小心謹慎,閉門不出的付銀朱,方才嘴上答應自己,卻轉眼和谷禾禾在劍閣不知胡搞些什麼。
眼不見心不煩,獨孤午背過身來,滿眼都是哀怨的朔月上仙疲憊歪斜地坐在茶桌前。
獨孤午舍不得對朔月上仙發脾氣,隻能壓低聲音說:“不行,你這是無理取鬧。”
“我當然知道你想升仙,但你都答應我這次天雷留給别人。反正都是給别人了,是不是寡宗弟子很重要嗎?”朔月上仙苦苦哀求,“仙界其他人都認定是我的錯了,隻要他們從天雷渡劫真的抓個人上去,我就完了,我失職我隐瞞我作假的事情都藏不住了。”
獨孤午沉默不語。
“好,這次渡劫天雷,你來仙界,或者寡宗弟子來仙界,你們隻會到他們那一夥兒去。你不願意站到我這一邊來嗎?”朔月上仙垂着腦袋,“你說過……弟子們害怕渡劫幻境吧?那麼讓别人來……不是對誰都好嗎?”
朔月上仙說得口幹舌燥:“天雷升仙渡劫經曆的是幻境,幻境裡的苦難隻是當時的遺憾,我要受罰可是真的渡劫,那可不知道會遇上什麼。”
獨孤午仍然沒有安慰她。
“萬一我渡劫輪到去魔界,那可絕無可能再回來看你了。”朔月上仙歎了口氣,“你也不會覺得可惜,是吧。”
“你是說萬一,還有九千九百中可能無礙呢。”
“零頭還有九十九呢。你就不肯幫我嗎?就非讓我承受痛苦嗎?”朔月上仙委屈極了。
“你一開始說真話不好嗎?非得事到臨頭才坦白。誰知道你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
“想一出是一出?我之前每一步都算計好了的。”
“你答應我讓我成仙和一起啊。”獨孤午氣得又背過身去,“之後又讓我去服用避雷丹。呼來換取的,我怎麼着也是東海仙門的掌門,仙門小是小了點,也由不得你如此這般出爾反爾。”
“成仙……隻是現在不行,我需要有人留在下界盯着。”朔月上仙起身,湊到獨孤午的背後,眼裡掉着大滴淚水,“隻有你了。”
獨孤午無可奈何:“那隻有一種辦法了。”
五靈台上座無虛席,付銀朱一路跑過來,呼哧帶喘,卻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她靠在五靈閣一層的柱子上,招呼師弟拿杯茶來。
兩個人一起行動,肯定來不及,付銀朱和谷禾禾合計了一下,隻好她來場内引導賓客,讓谷禾禾把劍閣換出來的靈璇藏到自己的房舍去。
她進了五靈閣,貼着牆張望。雖然一直以來順利走劇情的夢想已經破滅了,至少自己有違天命的把柄沒被暴露。付銀朱如此想着,嘴角情不自禁上揚起來。
大家看到寡宗弟子站在這兒,有問題自然會過來問,不需要付銀朱主動,不需要她上前主動關照别人,谷禾禾給她的任務就敷衍完了。
然而待了沒幾分鐘,她感到無聊,環視着一層普通座位,沒見到樂子,也沒見到問荷池那個可疑的人。
“哎呀。”付銀朱想起來自己還沒和掌門報告這件事呢,立馬朝樓上跑去。
到了三層,還差一級台階,她停下來。
這可不能說。獨孤午若是把這個人和谷禾禾聯系在一起,谷禾禾可就危險了。
付銀朱找到問荷池的那個小師弟,他正在廚房嘗菓子的味道。
“銀朱師姐,你嘗嘗。”師弟擡手拿着點心怼到付銀朱臉上,他張個大嘴,“啊——”
“這柿子糕不熟啊。”付銀朱一口吞下,吞咽了半天才吃完。
“是吧?”邊上的膳食使湊了過來,“加熱一下的話又太軟塌塌了。”
付銀朱見她困惑的樣子,回答道:“這事兒還是得讓谷禾禾拿主意,她一會兒就過來了。”
小師弟被付銀朱叫到角落去,結果付銀朱問了一圈,問荷池平平安安,那個脖子戴紅繩的客人也沒來五靈台。
“銀朱師姐,我真的特地看了,沒見到他。”
話都這麼說了,付銀朱隻能翻訪客名錄查查身份。
所有的訪客名錄都被獨孤午收走了。
“掌門,今天巡邏使确定所有上島的人都登記了,而且和預訂的花名冊也都對得上。”付銀朱一到門外就聽到裡面的弟子正在解釋。
獨孤午見到付銀朱探頭探腦,就招呼她進來。獨孤午懷疑有人冒名頂替,而且現在有幾人沒來五靈台。
這和付銀朱擔心的事情一樣。
“谷禾禾……”獨孤午開口就是付銀朱不願意聽到的話題。
付銀朱飛速回答:“谷禾禾,我今天看她很努力,問荷池那邊的攤子銷量她有好好記賬,還幫我迎賓使培訓那邊答疑,而且膳食那邊食材有點問題……正在解決。”
“我就是讓你去叫她過來。”
去哪兒叫啊?
快半個時辰了還沒趕到五靈台。
付銀朱靈機一轉:“馬上要上果盤了,我看看她能不能抽出空來。”
五靈閣内賓客吵吵鬧鬧,付銀朱穿行其間,時不時朝窗外遠眺,盼着能看到谷禾禾,或者再想出個應付的法子。
“你在我這兒愣着半天,幹什麼呢?”付銀朱左側的客人突然沖着她大喊,并敲了敲茶壺蓋,“沒水啦。”
“真是不好意思,這就去加水。”付銀朱拎起茶壺,走到閣樓牆邊,把茶壺塞給小師妹。
小師妹看到付銀朱臉上滿是不悅,關切地問:“客人又抱怨了嗎?”
又?
“沒有,沒有,”付銀朱覺得小師妹才是更需要安撫的那個人,“挺好的。谷禾禾怎麼還不回來啊。”
“師姐在擔心她呀。這裡還忙得過來,師姐不妨出去找她。”
“你說的是呢。”
小師妹像是受驚的小倉鼠,一到賓客區就緊張得渾身僵直。付銀朱接過茶,擺擺手,示意小師妹這壺茶自己還回去。
回去的路上,付銀朱慢步,偷聽剛才那桌的談話。
也不是故意的。
付銀朱就是聽到了關鍵詞——寡宗本子的作者。
付銀朱靠寫本子讓寡宗暴富,一直用的是“寡宗弟子”這個署名。本子賣的好,她自然開心,但是要惹到原型找麻煩,她就可以躲起來。
可她端着壺,聽見兩位賓客,猜測寡宗的本子作者都是同一個人。
付銀朱心裡的喜悅都堆在了臉上。
“就是去陸國和書坊談生意的谷禾禾吧?”
“你和我想的一樣啊。”
算了,算了。付銀朱不打算計較。
還是低調一點,谷禾禾是自己人,被她搶了風頭,不算是壞事。
還過茶壺,付銀朱在場内來回踱步,連從廚房跑出來的小師弟,都覺得她在忙個不停,不敢去打擾她,默默端着茶點,回到後廚。
谷禾禾怎麼還不來呢?
付銀朱下到一層在門口望着。外面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個人影。
“能搬到這裡坐嗎?”付銀朱身後傳來聲音。她回頭一看,一位觀客,搬着椅子過來,放在她的邊上。
待會兒雨來了也不怕着涼。
付銀朱笑着跟他點點頭,便探出門外。
沒走幾步,付銀朱聽到觀客拖着椅子的聲音,隻好勸住:“還是回到原位更好吧。一會兒還有餐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