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雨前在等她。
從冷煙書坊回來之後,他坐立不安,來回進出茶館,盼着能有個人和他聊一聊剛才遇到的事情。
這個人可以是葉鳴舟,但最好是付銀朱。
他在嶽家茶館的大堂探頭探腦,望着二層,雅間的門一扇扇,沒一扇是開着的。
他失落地踏出茶館門檻,再一回頭,就望見付銀朱。
可真是幸運!
付銀朱一上來就和他打招呼,并耐心聽完他剛才的所有經曆。
嶽雨前心裡放不下對徐大叔又給素材又給錢的出錢人。
他先去問過嶽老闆,而嶽老闆已經放下了。
嶽老闆覺得自己之前過于計較,獨家說書也想要,話本分成也不想多給。他現在想明白了,該讓一些就得讓一些,要不然徐大叔被冷煙書坊騙了,茶館和徐大叔都吃虧。
徐大叔給嶽老闆上交了私下多拿的那點錢,也在嶽老闆的梳理下,發現冷先生對話本故事究竟怎麼樣,根本不太在乎。在嶽老闆眼裡,冷先生隻是拿着話本去讨好他做生意的其他朋友。徐大叔帶着付銀朱給冷煙書坊寫話本,從中能得到的,遠不及付出。
“怪不得他們的關系變得好起來了。”付銀朱聽完後感歎道。
怪不得方才開會時,徐大叔沒有句句附和冷先生。
之前辛辛苦苦一筆一劃寫的話本啊。
一字一句寫在嶽蘿說的月老廟同款許願紙上的啊。
結果,冷先生和徐大叔都不在乎。
“從中得到的,遠不及付出。”
這句話,字字如針紮在付銀朱心上。
心痛。
自己寫的話本,是好是壞,都和正文沒什麼關系。
哪怕之前能隐隐感受到,也不夠緩解從别人嘴裡确認來的一錘攻擊。
付銀朱撫着胸口,接着聽嶽雨前在冷煙書坊的遭遇。
在嶽老闆那裡得不到答案,嶽雨前決定自己去調查。
他讓别人替他看着櫃台,正好是茶館人聲鼎沸的時候。
反正從外面擠不進新的客人,在裡面專心緻志聽書無暇多點單,他就暫時離開嶽家茶館。
這要是被嶽老闆發現不得氣壞了。
算了,他們是一家人,老嶽家嬌生慣養的傻兒子。
付銀朱無意吐槽。
嶽雨前到了冷煙書坊,他覺得徐大叔的出錢人,就在這裡。
“為什麼呢?”
“出錢人希望讓故事傳播更廣吸引到某個人的注意,那麼刊行話本的書坊,也有可能。”
“不能是别家茶館嗎?”
“其他茶館沒有這類故事。”嶽雨前非常堅定自己的想法,“其他的小書坊,倒是也有可能,我得一家一家看。”
冷煙書坊是京兆最大的幾家書坊之一,經常雇傭一些監生幫忙抄書。
為了避免話本内容提前洩露,冷煙書坊外圍戒備森嚴。
賺個零花錢的監生,并不太守規矩。他們會在書坊東門,聚在一起聊天。
付銀朱也聽說過,在那裡總有話本作者分享創作經驗,她曾想去過,但是根本找不出空閑時間,而且……真作者忙着寫稿,哪裡有時間分享經驗啊。
嶽雨前奔着冷煙書坊的東門,打探一點出錢人的線索。他在牌坊的柱子下,蹑手蹑腳地往前走,被人叫住了。
是茶宗的人。
對方勾勾手指,嶽雨前就跟了過去。
他聽到了個令他一頭霧水的問題:“兄弟,你覺得英雄救美這種戲碼怎麼樣?”
是該聊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付銀朱聽了一愣,嶽雨前講一件事,彎彎繞繞找不出重點:“你怎麼回答的?”
“我讓他具體說說。”
有一個女孩子,在京兆城裡,不走大街,偏走暗巷,她雖然很小心,但還是遇到了劫匪。劫匪勒住她,捂住她的嘴,女孩非常恐慌,然而有個人從天而降來救她……
茶宗弟子問:“她是不是會對那個人動情?”
嶽雨前對這個假設的答案是:“看情況。”
茶宗弟子對此又做補充:“倘若那個女孩子,被救下來的瞬間,劫匪立馬逃跑,她的救命恩人也去追劫匪的話……”
“那臉都看不清,”嶽雨前略加思索,“這個姑娘會想報答救命恩人吧。不過,她不知從何聯系……”
“那麼,她會想辦法去找找吧?”茶宗弟子追問道。
嶽雨前眨眨眼睛,不太确定。
付銀朱聽了這一段,覺得似曾相識,她呆愣愣地看着嶽雨前。
“你也是這一副表情,那時候來了個茶宗小師妹,她就是你現在這樣,”嶽雨前複述小師妹的回答,“英雄救美不夠真誠,這種方式換不來真心。”
“嗯。真心更重要。”
“茶宗弟子還果斷說,那女孩子去找救命恩人,是基本禮節。”
“的确應該好好報答一下。”付銀朱附和他。
“你沒發覺他們說的套路很熟悉嗎?”嶽雨前總結自己在冷煙書坊的觀察,“像不像徐大叔得到的素材?”
付銀朱拍手叫到:“《茶藝》!”
嶽家茶館外面挂着牌子“徐隴——散茶藝”,就是散裝茶藝的意思。
“噓——!小點聲。”
“是茶宗給徐大叔錢讓他說這個?”
嶽雨前點點頭:“我是這麼覺得的。”
剛在二樓聽到好消息,徐大叔要帶《東海傳信》的人來。
一下樓就從嶽雨前這裡得知這個人大抵是茶宗的。
付銀朱皺起眉頭。
在現實和幻境裡,付銀朱可是時時刻刻擔心茶宗的人發現嶽家茶館在洩露茶宗茶藝和内部八卦啊。實際上,是他們自己願意往外傳播?
付銀朱回到和嶽蘿同住的小院子,也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