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可不覺得。”小丫頭嘟起嘴,很是不服氣,“家裡姑娘們不比少爺有家塾可上,隻教識字、賬本。小姐這麼快能背下來,奴婢就是覺得您更厲害!”
宋知瑜啞然,書中雖寫社會風氣偏重男子,宋修遠也确實對他那木讷遲鈍的兒子偏愛得不行。
可她實在想不到,尚書府家的女兒竟連正經學堂都沒上過!怎麼說也算京中貴女,那平民女子又是何等處境?
宋知瑜神色黯淡,忽然覺得作為女子在這個時代求生存,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更難些。
小宛見宋知瑜表情不對,隻當她憂心明日考試。
“小姐放寬心,橫豎仕途的事跟我們女子不相幹,中與不中都不會有人怪您的。我過來時可碰到崔姨媽帶着媒人,這才是要緊事,估計咱們府好事将近呢!”小宛笑着沖宋知瑜擠眉弄眼。
“咳咳……”一口糕粉卡在喉嚨,宋知瑜嗆得滿臉通紅。
宋珩未及弱冠,宋府一共三個庶女,另外兩個尚且年幼,這不就是沖着自己來的嗎?
“怎麼不早說!”宋知瑜拔腿朝前廳跑去。
未到門口便聽到傳來說笑聲:“他們一個庶子一個庶女,本就般配。如此更是親上加親了!最好這兩日便定下,過些天福哥兒養好腿能下地了,就過來下聘……”
聽聲音,這正是夫人那一肚子雞賊心思的親姐姐——崔姨媽。仗着嫁了禦史,便自诩清流人家,就連宋修遠為着仕途也要禮讓三分。
若由着她在這裡紅口白牙胡咧咧,還真可能把這婚約做實了!
宋知瑜的臉登時便沉下來,三兩步迎上去:“崔姨媽,聽說你那庶子吃酒好賭,流連風月,與人争風吃醋被打斷了腿,這麼容易就能養好?”
崔姨媽正喜笑顔開,突然被這麼一怼,有些僵在原地:“那……那都是外人瞎傳的!你個女兒家,‘流連風月’這樣的污糟詞也說得出口?妹妹,你們家這庶女當真是少教!”
宋知瑜心中冷笑,不急不緩道:“說出口的是少教,那做得出的又叫什麼?當日鬧得長安街人盡皆知,侯爵府吹吹打打把賠的藥費送到府上。姨媽怎麼收了錢又轉眼不認賬了? ”
崔姨媽想不到平日悶嘴葫蘆般的人,今日竟這般牙尖嘴利。
眼見面子上挂不住,當即怒斥:“公子哥兒在外應酬誰沒點風流事?逢場作戲當不得真的!你一個自小死了娘的庶女,本也是個給人做妾的貨色。
嫁到我們家做正房,你就燒高香吧!仗着長得平頭整臉些,指望着飛高枝?想瞎了心吧,難不成早有相好了!”
崔家沒有嫡子,庶長子崔福頗受寵愛,養成了個吃喝嫖賭的混賬。
崔姨媽便想把最窩囊好欺負的瑜丫頭嫁過去,這倆人一個賽一個的廢物,如此崔家還不是牢牢握在自己手裡?
算盤打得挺好,被宋知瑜這麼一激氣得口不擇言。絲毫沒注意到,一旁宋修遠夫婦臉色也暗下來。
宋知瑜再怎麼不受寵,也不能接這盆髒水。
“都别吵了!”宋修遠出言打斷,“親事長輩們再議。輪不到你說話,快滾回書房去!”
候在門外的小宛苦着一張臉等宋知瑜出來:“小姐,老爺不會真答應這門親事吧。真嫁給崔少爺那這輩子就完了呀。要不我們再去求求老爺?”
宋知瑜緊皺眉頭。盡管看出宋修遠有片刻的動搖,可到底難以抵擋犧牲一個庶女便攀上禦史的誘惑。
宋知瑜神色越發凝重,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命運抉擇點,來得這麼快。
“回書房。”
“這時候回書房能幹什麼?”
“把書讀爛!”
*
重新坐回書案前,此時的宋知瑜拿出了絕對的專注與決心。
盯緊眼前的文章,意念萦繞在腦海。熟悉的面闆果然出現了!一個個文字清晰流淌,宋知瑜清楚,這會成為一磚一石鋪成自己唯一的出路!
沒錯!纨绔荒唐的七皇子,現在是她唯一的出路。
宋修遠劃定的考試範圍,轉眼就掃描收錄到了宋知瑜腦中的系統。
她環視一圈,盯上了宋修遠滿滿當當的十個書架。
曆史典籍、遊記傳記、朝廷奏報……宋知瑜按照自己做董事長秘書的習慣,在系統中分門别類設置好文件夾,又根據時間、緊急程度、重要程度等進行優先級排序和标注。
按照以往每天處理公司上百份文件的強度,宋知瑜早練就了一目十行的本事。掃視文件的功夫已抓取關鍵詞與核心邏輯,了解内容,迅速分析判斷歸類。
宋知瑜驚喜地發現,内置系統不僅為她建立了龐大的儲存空間,自己原本分析處理的效率也大大提升。
以往工作時,高度專注繃緊的神經過一個小時必須歇息片刻,此刻的她仿佛不知疲累。與那台内置的系統一樣,專業、冷靜、強大。勢必要把這裡的每卷每冊都印在腦海裡。
熬到子時,宋知瑜終是通覽這上千本書。
從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到具備系統全面的文史社政知識儲備,心中底氣倍增。
夜深人靜,整個尚書府隻有書房的燈還亮着。
宋修遠推門而入,見主仆二人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上不止原有的書本,甚至連近幾年工部奏報也都有翻閱的痕迹。
“嗒嗒嗒——”
宋修遠敲敲桌子叫醒睡眼惺忪的二人:“還算聽話,不過也不必臨時抱佛腳成這個樣子。明日能老老實實考完,不寫什麼荒唐妄悖之語就行。我還不至于指望個女兒成氣候!”
宋知瑜像是早已料到,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平靜順從地應下。
“你崔姨媽今日說話是沖了些,但也是為你好。我與你母親商量過了,擢選之後,你母親便帶你去崔府探望拜訪。”
宋知瑜瞳孔一縮,沉聲問:“父親這是同意了?”
不料宋修遠突然提高了嗓門:“那你還想怎樣?婚姻大事本也由不得你做主,難不成真被你姨媽說中?還是趁早打消不該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