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瑜心中冷笑,生意場上,這種不顧兒女幸福隻求聯姻巴結的所謂大戶人家,自己也見得不少。
他們心虛又狂傲的擰巴心态自己摸得透透的,争辯無濟于事。
宋知瑜未有答話,起身拜别。
院中黑漆漆的路上,隻有一盞燈籠明明滅滅,主仆二人緩緩而行。
“小姐,你真的要去争七皇子伴讀嗎?”
祁頌不學無術,又是慣會作踐人的。在他跟前伺候,真是難說與嫁給崔福哪個更慘。
“盡力一搏吧。七皇子……也隻是頑劣了些。”
至少距他甯安鎮屠城黑化還有三四年光景,這期間若有伴讀的身份,也可擋一擋類似亂許婚配的麻煩事。
自己還能慢慢攢些體己,哪怕最後跑路也有家底傍身。
次日天蒙蒙亮,宋知瑜便起床梳洗。
鏡中人玉色錦袍,玉簪束發,劍眉星目,與昨日敷粉施脂的嬌弱女子判若兩人。
宋知瑜有瞬間的恍惚,轉而是破釜沉舟的堅定與決絕。
*
考場設在宮院西南角的上書房,各家公子在宮門處核驗身份,通過後便由太監帶入考場。
上書房的考場專供皇家内部取士,條件自然優渥許多,說是雅間也不為過。
桌上湖筆徽墨一字排開,伴随鈴聲響起,宋知瑜迅速進入狀态。
盡管是在現代教育體系中過關斬将的佼佼者,宋知瑜卻沒有絲毫懈怠與輕視。
秘書的工作經驗養成了她鮮明的行事風格:謹慎、周全。行動前必要總覽全局才能主次有序、詳略得當,謀定而後動。
試卷分為經解、算術、默書與策論。宋知瑜瞬間心中有底,說白了就是:釋義、數學、默寫和議論文嘛!
文言文曆來是語文學習的重點,字詞注解、語法結構這些都是打牢了基礎的。
就是按宋知瑜原有的古文儲備,也不遜色這些十六七歲的封建社會土著。
宋知瑜自信提筆,一手秀美的趙體小楷躍然紙上。不由得暗自慶幸,多虧了從小練就的書法功夫,如今真是省去多少麻煩。書能瞬時掃描,字卻絕非一日之功。
若說經解還算是中學水平,那算術在宋知瑜這個奧數獲獎人眼裡,也就是小學難度。
雞兔同籠、不規則土地面積……最難也就是勾股定理了。
免得閱卷時引起非議,宋知瑜索性在草稿紙上匆匆演算後,直接填了個答案上去。
一半的題目已做完,時間才悄然過去了兩刻鐘。
宋知瑜仍專注沉浸在答題裡,絲毫沒有注意到監考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已許久。
難怪監考疑惑,當朝曆來重文賦輕算術。這幾道算術題應是能難倒一大片了。
巡視過程中,目之所及大多數都停筆苦苦思索,個别人簡直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在草稿紙上把一隻隻兔子畫出來數!
宋知瑜卻沒有絲毫停頓,隻在草稿紙上寥寥數筆便直接往試卷上填。
監考細細打量宋知瑜的神情,一臉笃定自信。心中嘀咕:宋家這小子幾年不見,模樣清秀不少,怎麼連那副憨傻瑟縮的樣子都沒了?又或者,知道自己資質平平,索性放棄擱這兒畫符呢?
監考腦中浮想聯翩,宋知瑜自是不知,順着看向第三題默書。
集中意念召喚出系統,數十個文件夾分門别類在面闆上鋪開。
看着題目内容,宋知瑜立刻想起選文出自的書籍、章節。快速找到所在篇章,開啟篇内搜索功能,迅速精準定位并将關鍵詞高亮顯示。
宋知瑜一字一句抄下,卷面整潔,筆迹端秀。
随着考題接近尾聲,宋知瑜心裡的底氣也越來越足。
目光鎖定最後一題策論——黃河水患的治理之策。
這算問對人了!作為工部尚書的宋修遠就有幾十本奏折關于黃河工事。
宋知瑜在系統的文件庫中翻閱一遍,基本就是加固河堤,築牢大壩。
正要下筆,眼前投影面闆的角落裡一個命名為“漢水水患”的文件夾引起了宋知瑜的注意。
點開細看,竟是份先帝在位時的治理漢水水患的公文通報。
通報中寫明:先帝一朝更傾向于在豐水期便開挖河道分流,甚至不惜将部分農田作為洩洪區分擔水流壓力。
雖的确未再出現過洶湧的洪災,可也導緻大片良田被毀,糧食産糧常年不足,朝廷和百姓手中都難有多少餘糧。
陛下登基後便一改往日舉措,不再提前洩洪,而是大力主張修堤築壩。
按道理講,陛下既然早有定論,為何在擢選中再次提及?
宋知瑜看着眼前這篇陳年通報,心中俨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揣測。
堤壩年年修,水患不輕反重。朝廷大把的銀子撒下去,居然換來個半年抛的河堤。
陛下已經預見到照此下去,國庫後繼乏力。想要尋求新的治水之策,又遍尋不得,才想着在這次擢選中投石問路。
想到這,宋知瑜心下了然。
其實先帝與陛下的兩種主張各有可取之處,卻礙于顔面和刻闆印象,難以取各自的精華相結合。
法子不難,難在話如何說?
往左偏一點兒便是藐視先帝,右偏點兒就是非議當朝。完全端水,又是空洞無物毫無建設。
這似曾相識的處境——宋知瑜瞬間夢回當年夾在總裁與董事長之間長袖善舞的情景,不由得輕皺眉頭:唯有聖人所說的中庸之道能破眼前困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