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瑜隻覺渾身一僵。
不是這麼巧吧!上班第一天就被上司撞見聊跳槽?
深吸口氣,宋知瑜緩緩轉身。迎頭碰上那抹紅色身影,此刻挺立于樹下。微風拂動衣擺,也難以吹散周身隐隐的怒氣。
與那日張揚妖冶的俊美不同,此刻這張玉刀雕琢的臉似霜雪凝滞,不怒自威。
“……七皇子安。”
“回去!”
祁頌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根本不理三皇子的寒暄,轉身朝着清榭而去。
宋知瑜一路小跑跟在後面,回到清榭時已是連籲帶喘。
祁頌坐在正廳的上座,手中攥着翡翠手串,力度大到指節泛白似是要捏碎成齑粉。
宋知瑜猶豫着要不先開口表表忠心,卻被祁頌直接打斷。
“三哥說得不錯,你自有才名。給我伴讀,屬實屈才。”
宋知瑜心裡直打鼓,動作卻是半點不敢猶豫,當即叩了個大禮,再三表示絕無二心。
祁頌的聲音越發柔和:“良禽擇木而栖,我自然體諒。半年後的年終考評,若是能拔得伴讀頭籌,或許能得三哥青眼。到時他若肯去父皇跟前求,我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宋知瑜心下一動,面上仍是焦急模樣表忠心,大有祁頌不信她,此刻就要跳進那荷花池明志。
靜默片刻,祁頌輕笑出聲:“若無此意就罷了。早些休息吧,明日第一天上課,可不要誤了時辰。”
夜間,宋知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反複回味着祁頌的話。和善寬厚,毫無妒意,跟傳聞中的七皇子相去甚遠。
那他所說的考評……
宋知瑜承認,有那麼一瞬間,自己真的心動了。
畢竟站在上帝視角,此刻纨绔驕橫的祁頌正在朝永不翻身的死路上狂奔。
有機會能抱上三皇子的大腿簡直做夢都要笑醒,可宋知瑜這心理怎麼七上八下的?
胡思亂想中,終于沉沉睡去。
似乎剛躺下,就到了晨起的時間。
福順在外輕叩門,宋知瑜揉着惺忪睡眼問明時辰,也就淩晨兩點多。
饒是自己這個現代教育體系裡一路卷出來的學霸,也狠狠被皇子們的作息驚豔了一把。
即将開門之際,宋知瑜混沌的頭腦猛然閃出一個念頭——
束胸!
差點就要露餡了!宋知瑜慌忙鑽到屏風後面穿戴好。想到身旁再無小宛幫襯,不由得對自己今後的打工生活多了幾分憂慮。
梳洗妥當,宋知瑜候在了院子正中。
正房大門緊閉,四周太監絲毫沒有通傳的意思。宋知瑜擡頭,月華傾瀉而下,灑在地上一片靜谧。
“公子,咱們是催不得的。公子先去上書房候着,也不算失禮。”
宋知瑜明白,縱然祁頌遲到也有皇子身份做倚仗,自己遲到那可真是作死。
也隻好随着福順,踏着清輝朝上書房而去。
剛入學堂,衆人齊齊投來打量的目光,或同情、或好奇、或嘲諷……角落處也開始了竊竊私語。
宋知瑜随着七皇子而坐,被分到二排正中。顯然是被夫子特别關注到的位置。
一個時辰的晨讀,宋知瑜無視四周的眼神,專心看着書本。内心卻分外煎熬——祁頌,到底什麼時候來?
約莫淩晨五點,宮門已開。上書房的夫子們也陸續開始入宮授課。
秦夫子邁入學堂,打眼一瞅,臉就垮了下來。
“七皇子何在?”
衆人四處張望,目光流轉一圈還是定在宋知瑜身上。
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宋知瑜真是如芒在背。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好吧!畢竟她是想認認真真打這份工的,壓根兒不想成為莫名其妙的焦點。
“第一天就遲到一個多時辰,不知道的以為上書房求着他讀似的!”五皇子嘲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立刻引起一片附和。
秦夫子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這樣的大儒,方正清高,最是厭煩這種纨绔做派。第一天就如此慢怠,正撞在槍口上。
“七皇子伴讀何在?”
宋知瑜深吸口氣,認命般站起來。
“曆來皇子犯錯,伴讀受過。你可有怨言?”
敢有嗎?
宋知瑜當然明白此刻就是給上司頂缸的時候。多說無益,坦然領罰或許還能留些好印象。
當着滿屋子的人,宋知瑜跪在聖人畫像前伸出掌心。
秦夫子拿出小兒手臂一般粗的藤條,數十根藤枝結結實實捆成一紮,上面尖刺已被磨掉但仍有堅硬的凸起,油黑發亮甚至包了漿。
使勁一抽,宋知瑜隻覺劇痛從手心迅速蔓延到心口,當即兩眼一黑,身體控制不住想要縮在一起。
細嫩的手跟着往回收,卻被人死死攥住!猛地往前一拽,第二打緊接着落了下來!
“嘶!”
宋知瑜倒抽一口冷氣,手掌已經疼得在抽搐。這上書房的體罰簡直堪比敬事房!
幾次抽打,宋知瑜細嫩的手心已是一片紅腫,幾個猩紅的皮下出血點看起來格外醒目紮眼。
伴讀們都是世家公子,不可跟奴才、犯人一樣挨闆子,實在有失身份。打掌心看起來就斯文多了,可打這麼狠,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有些私憤的。
“秦夫子,我看宋公子已有些支撐不住。可否小懲大戒,暫且記下剩下的數,以觀後效?”
終是有人看不下去,小心進言。
宋知瑜看過去,與祁頌年齡相仿,又肯此時出來說話。應該是六皇子無疑了。
“老六,你這話我們就聽不慣了!”五皇子站出來一通搶白,“我們誰在上書房這樣放肆過?今日沒罰他本人,已是秦夫子網開一面!你這麼心疼,你來替他啊?”
早就聽聞五皇子是個跟七皇子不相上下的纨绔草包,兩個卧龍鳳雛分屬不同陣營,互不對付。四皇子更是出言相幫,把夫子的火氣給拱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