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時還說一家人慣是安分在家、不喜應酬的,這會才發覺斷了扯謊的後路。
宋修遠悔不當初,就不該多說話。此時腦子短路,急得口幹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咳咳……咳咳咳!”
宋知瑜一陣猛烈咳嗽,使勁朝身邊使眼色,生生咳得肺疼。比起肺疼,倒是死活帶不動的宋修遠更讓她頭疼。
六皇子和七皇子的目光瞬間看過來。
“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六皇子上前一步遞上茶碗,關切問道。
“啊……啊對,小女……小女偶感風寒,卧床謝客。不然定要當面謝殿下解圍之恩。”
快要穿紗的天,風……風寒?
宋知瑜被嗆得臉色通紅,都不敢擡頭看祁頌的神色。宋修遠這話真是讓人頂不住啊。
“這麼嚴重,可要幫忙叫太醫來看看?”
“不敢不敢!”宋修遠連連擺手,“郎中開過藥,已是好多了,不敢勞殿下費心。”
祁頌若有所思點點頭,也不再追問,寒暄兩句便起身告辭。
宋修遠父女這才緩了口氣。打起精神,挂起一副笑模樣随着往外走。
宋修遠目送三人已走出幾米,忽見祁頌回轉身來。
“宋大人,那郎中藥方如此靈驗,回頭抄一份送重華宮來。”祁頌玩味的目光看向宋知瑜,“他們兄妹倆,像是一個病症。”
*
回清榭的路上,宋知瑜心裡七上八下。
她很确定今天的祁頌不對勁。當然了,最近的祁頌時不時有些不對勁。
難不成被他看出了什麼?
宋知瑜反思着自己入宮來的掩護措施:裹胸是一絲不苟纏緊了的;為遮喉結領子立得高高的,也少有仰頭的時候;水粉胭脂更是一并棄置,就連耳洞都被自己畫成了痣……
萬無一失!
問題應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想到今天沒頭沒腦忽然來宋府拜訪,宋知瑜大膽揣測:祁頌的目光已是看向前朝了。
親近朝臣,先從自己伴讀入手,這倒也說得通。
隻是宋知瑜很清楚,宋修遠這個人怯懦投機,局勢不明朗他是萬萬不會明确站隊的。過早拉攏他,反倒會埋下隐患。
小心翼翼看了眼前人幾次,揣摩着應當如何開口提醒。
“有話就說。”
感受到幾次打量的目光,祁頌終于開口。
“殿下,比起聯絡前朝,目前我們的重點還是應當放在功課上。而且家父,為人謹慎……輕易不會明确表态。”
祁頌詫異了一瞬,以為自己是去拉攏宋修遠?
看着宋知瑜小心措辭的樣子,祁頌也不點破,順勢問道:“我倒是覺得宋大人方才很是熱情周到,借此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想到宋修遠那副色厲内荏的做派,宋知瑜心中厭惡更甚。
一副嫌棄的樣子,說起話來也忘了恭敬:“殿下,哪位殿下來他都會如此殷勤,斷不會駁了面子的!”
真是奇怪,祁頌也不像是沒心眼子的。怎麼就能信了宋修遠那套面子功夫?
祁頌盯着宋知瑜的臉沉思半晌,心中隻覺好笑:
已是立夏的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染了風寒?
上一句還是卧床不起,聽到請太醫忽然就大好了?
按宋修遠廣撒網的性子,巴不得多跟幾個皇子扯上些淵源才是。既然女兒身體大好,又怎會頂着自己的話不肯讓庶女出來拜謝?
宋二小姐,你這自作聰明的父親,當真是拖你後腿!
祁頌眼底似有幾分失望,惋惜道:“也對。小考而已說明不了太多,朝臣們自然都有更好的打算……”
?
自打第一天認識祁頌,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失落不自信的時候,宋知瑜有些慌了神。
生怕他好不容易建立的目标和信心遭受重創。
宋知瑜忙上前一步,兩隻手緊緊抓住祁頌的胳膊抱在懷裡!
!
感受到層層布料後隐約柔軟的觸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祁頌當場大腦宕機!
腦中混沌一片,一陣酥麻的觸感從胳膊瞬間襲遍全身,整個人呆住動也不動。
祁頌艱難轉頭,恍然無措看向胳膊的位置……頓覺渾身一股熱浪襲來,耳根燥熱難安。
“殿下,皇子未入仕不宜與朝臣來往過多,在上書房這段時間有臣就夠了。臣會一直陪着殿下結業入仕的!”
她眨巴着眼睛,透着水洗過般的澄澈明淨。一臉的笃定,說着或許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分量的“承諾”。
自信又“嚣張”的話裡,透着一股純淨無知的信念。
祁頌忽覺整個人如失重般下落,心慌慌地墜入深潭,瞬間化為一攤水,與那深而純淨的一汪秋瞳融為一體。
喃喃道:“有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