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惺惺就怕遇見真實誠。
祁钰本是客套一番,此刻隻得硬着頭皮聽下去。聽着聽着,臉色越發難看。
宋修遠仍隻顧着絮絮叨叨:“溫泉行宮是陛下年初就下令修建的,可戶部的錢款遲遲不到賬,臣也是難為無米之炊啊。
眼看着入夏了,再不動工隻怕年底不能如期完成。臣在戶部面子薄,可黃尚書向來是敬重您的,您看這……”
五皇子一聽坐不住了:“溫泉行宮是給宸妃建的,這也能找到我們頭上?宋大人,你可别順杆兒爬!”
說着上前幾步,吓得宋修遠慌張後退。
“老五!”祁钰一聲喝止,略一思忖謹慎道,“找機會我幫大人說和一二,不過戶部管着賦稅庫銀,找他們支錢的多了……我隻能一試,不敢作保,大人也勿要心急。”
宋修遠一聽有門兒,樂得再三行禮方才告辭。
祁钰走到窗邊,看着宋修遠的轎子晃悠悠消失在街巷拐角,仍然保持着姿勢一動不動。
自己剛才都答應了什麼啊?
刷自己的臉面去替宋修遠求人情,為的還是給祁頌的母妃蓋行宮?!
“老四,宋修遠會不會是在試探我的誠意?”
在祁钰看來,能幫祁頌轉變這麼大,宋修遠确實有倨傲的資本。
抛出這樣的難題,應該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和氣度。
四皇子張張嘴還是什麼也沒說,三哥認準了宋修遠是頗有手段的幕後推手。
這忙,是必然要幫了。
*
宋知瑜驚喜地發現:自打那天給祁頌灌完雞湯,這厮果然一掃往日的心浮氣躁。不僅乖乖按照計劃執行,心态也沉穩許多。
倒也是個明事理、聽得進話的。
這日午後,宋知瑜拿着新打印出來的複習背誦計劃表來書房。檢驗了下祁頌的背誦成果,對照着日期打鈎,備注欄裡細緻地填上檢驗情況。
祁頌的複習進度比預想中快了許多,宋知瑜本想勸說他切勿心急,更不可因此消耗身體。
可看他近日整天神采奕奕的樣子,不見絲毫倦容。
倒是宋知瑜自己,莫名覺得甚是憊懶,身子沉沉的總想歪着躺着。
如今這時節,一天比一天熱起來,或許真是應了春困秋乏夏打盹。自習時,宋知瑜盯着手中書冊竟看着看着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祁頌幾次目睹她伏案小憩,走近細看,單薄的身闆随着悠長的呼吸微微起伏,睡夢中仍帶着淺淺倦容。
聯想到她隔數日便拿來幾頁密密麻麻的計劃表……祁頌頓覺心被人猛揪了一把。輕手輕腳走出書房,低聲吩咐:“傳太醫,到前廳等我。”
劉太醫忐忑不安候了一刻鐘。前幾日七皇子發燒剛被傳來把了脈,好在隻是心火旺盛并無大礙。
今日又叫得這樣急,劉太醫生怕是之前錯診漏診,贻誤皇子病情罪過可就大了。
祁頌大步流星走進來,看起來氣色倒是不錯。
“給殿下請安。殿下有何不适,請容臣診個脈。”說着就要打開藥箱翻找。
“不必,我說你聽。”祁頌努力回憶着,“約莫五六日了,神思倦怠,氣力不足。白日裡時常犯困小憩,總也養不回精神。”
說着說着,祁頌眉頭越皺越深。
“殿下,夜間可否安寝?”
夜間……安寝?這可把祁頌難倒了。
劉太醫小心打量着七皇子的神色,聽方才描述心中已有猜想,見他此刻支吾難言,心中更是堅定判斷。
皇子們教養嚴格,開府前絕不許有侍妾。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前幾日還心火旺盛,今日就精氣虧損……
“殿下,臣懂了!”邊說邊在紙上飛快寫下,“殿下寬心,倒也不算是病。可吩咐人煮了水當茶喝,每日飲上一壺養養就好了。”
祁頌接過來一看:人參、當歸、黃芪、枸杞……都是滋補之物,确實對症!
見祁頌很是滿意,劉太醫出門的腳步一滞。想了想,還是要叮囑一下:“呃……殿下,再好的補品也隻是輔助。最要緊還是節制養生,莫要神思過多。”
祁頌何嘗不知她這是累的?想想她那副要強的樣子,憂心不知如何勸說得動,喃喃低語道:“但願能做到吧,實非我能掌控……”
?!
啊這……劉太醫霎時驚訝,慌張垂下頭,紅着老臉匆匆告辭。
宋知瑜睡了快一個時辰,混混沌沌中醒來仍覺得頭腦不清明。
忽然發現,身上覆了件披風。宋知瑜心下一慌,忙看向窗旁的座位,隻見祁頌就着落日餘晖翻看着書頁。
發現自己醒來,表情也無絲毫變化。
“臣失禮……”
“把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