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頌聽到自己艱澀幹啞的聲音:“所以從來沒有什麼獎勵,考試範圍根本就是何晟偷的!”
“不。”宋知瑜從懷中摸出那幾頁紙,閃爍燭焰映在眼中卻格外冰冷,“不是範圍。這就是月考試卷!”
!
在大祁,科考舞弊是重罪,就算不死也要流放。
高祖時期,曾為了整肅風氣把主犯抄家滅門!自此,莫說京城會試,就是府試、縣試,哪怕民間學堂對待考試舞弊也是頂格處罰。
而這裡,是皇家敕造的上書房。
二人神情更加凝重。
何晟竟然敢冒此大不韪,當然不會是好心助六皇子備考。瘋狂之舉背後,隻會是更加喪心病狂的目的。
宋知瑜回頭看向桌上的蠟燭,燭淚越燃越多,順着淌在桌子上又重新凝固。
照此下去,不到一刻鐘便要把周圍的紙張燒着。宋知瑜走過去正要拿開,忽覺腳下觸感有異!
滑膩滞重,擡腳都粘鞋底。
祁頌顯然也發現了,拿過蠟燭小心湊近地面一照。地毯上淡黃色污漬甚至反着亮光,刺鼻的氣味隐隐飄散。
“是火油!”
祁頌瞬間把宋知瑜拽開一邊!調整手勢托着蠟燭底部,生怕絲毫火星掉落。
宋知瑜忽覺背後一涼,驚出一身冷汗。
差一點,就差一點!這間堆滿書冊、地灑火油的書房,将化為一片火海。
“殿下,根據這蠟燭長度推算,約莫再有兩刻鐘,三皇子就應出門去往清和殿了。再等一會,禁軍也要到了。”
現在這個時辰,各皇子想必不是書房備考便已安寝。
六皇子自以為是夫子特獎的“考試範圍”,自然不必小心掩藏。或許此刻正大喇喇擺在書桌之上,即将被“抓個正着”!
先是自習鋪墊,後主動獻上試題。等這蠟燭燃燒殆盡,上書房沖天火光照亮夜空,六皇子的仕途之路便随之湮滅。
真是好毒的計策!
此處夜間本就少有人來,若不是剛巧被辦差的福順撞見,等被人發現走水,怕是整個上書房都要燒沒大半。
瘋子,真的是個瘋子!
宋知瑜憤恨之餘更多慶幸,總算沒燒起來,扯了扯祁頌的袖子準備回去。
今晚的禍事算是躲過去了,回去告訴六皇子把那幾頁紙毀掉。明日上書房種種疑點被發現,哪怕鬧翻天也扯不到清榭和星閣身上。
宋知瑜拽了兩下,紋絲不動。
?
看過去,祁頌的臉陰沉得可怕,如同萬年寒冰。單是靜靜看着,宋知瑜就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殿下?”
宋知瑜聲音輕顫,此刻的祁頌周身籠着一層戾氣。感受到被注視,他回望過來靜默片刻。
忽地一聲輕笑:“可是……好不甘心啊。”
語氣難得的溫和,甚至帶着幾分爽朗的自嘲。
聽在宋知瑜耳中,蓦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甘心總是被動自保,不甘心總是靠運氣避坑,更不甘心,自己最好的兄弟險些掉進這樣陰毒的暗流,卻隻是滿足于僥幸躲開了就好。
祁頌盯着手中将要燃盡的蠟燭。
“戲開場了,就必須唱下去。隻是從現在開始,要按我的劇情走!”
*
蘭亭。
三皇子剛走進院門,腳步略顯疲憊。
這幾日他不僅沒去上書房自習,甚至沒怎麼待在重華宮裡。忙着在外四處走動聯絡,替宋修遠之前拜托的事去刷人情。
這些年他也算是步步為營,立好了名聲,在前朝慢慢攢下來“印象分”。再“不着痕迹”地跟大臣們結交來往,為的就是給正式入朝鋪路。
祁帝向來不喜歡皇子們與前朝牽扯過多,這些人脈三皇子一直悄悄“埋着”,不敢輕易動用,生怕招來祁帝不滿。
倒是想不到,第一次用,居然是為了宋修遠。
戶部掌管賦稅财政,多少花錢的地方都在等着黃尚書撥款。三皇子這次也是輾轉托請,才說得動黃淼高擡貴手。
事情雖辦成了,祁钰也是身心俱疲。
剛走進庭院,就見何晟站在院中似乎等了許久,看到自己立刻迎來上來。
“殿下,臣有要事相告。”
書房的燈亮了許久,窗戶上能看到祁钰的身影一動不動。忽然,傳來瓷片爆裂的聲音。
“何晟!你好大的膽子!”
下人早已奉命不得靠近書房,此時越發襯得院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