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因為情緒激動臉上泛起潮紅,茶水飛濺燙到了手卻好似感覺不到。何晟方才的話一字一句如同雷音洪鐘一下一下敲在了頭上,震得他連連發懵。
何晟站在對面,淡定自若地承受着祁钰的怒氣,臉上是必赢的自信與狠絕。
“事,臣已做了。路,擺在殿下眼前。哪怕您要打要罰,臣還是要說:這是絕好的機會。按六皇子和七皇子那樣好的關系,說不定我們這次一石二鳥。”
祁钰胸口起伏不平,初聽的震驚和恐懼,此刻已經被巨大的誘惑所取代。
雖然六皇子剛壓過自己一頭就爆出舞弊,自己定然在嫌疑名單的前列;雖然一件事卷兩個皇子下水太過生硬;雖然計策兇險至此……
可是,萬一呢!
萬一成了,那可是上書房自開建以來最大的醜聞!父皇就算有心偏私都難以抵擋悠悠衆口。
“噗通——”
何晟直挺挺跪下:“時辰快到了,殿下可有決斷?”
祁钰緩緩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再睜眼,雙眸清明。
“去清河殿!”
祁帝正要就寝,召三皇子進了内室。
祁钰的聲音越說越小,祁帝的臉色已經讓人不敢直視。
“當真?”
“兒臣絕不敢欺君。其實前幾日兒臣便聽到傳聞,有人想在此次月考動手腳……兒臣一向是不理這些傳言,誰知他們竟敢火燒太傅書房!”
祁帝的威壓讓三皇子腰闆更低下去幾分。
“上書房走水,自然會禀報到朕跟前,你為何又特地跑來告知?你既看到走水,為何不去指揮救火,反而先來清河殿?”
三皇子俯身叩了個頭,像是早有準備:“宮中偶有走水也不罕見,隻怕宮人也不會起疑心調查。可兒臣聯想到傳聞不敢隐瞞父皇,特地禀報未免掩蓋更大的禍患。
兒臣與何晟碰巧看見,已吩咐他找人救火。兒臣特來向父皇說明實情。”
“哼!在宮中蓄意縱火,朕倒要看看是誰敢掩蓋!”祁帝一臉怒氣,當即起身,“郝全,去上書房!”
祁帝腳步匆匆,所到之處看熱鬧的人群驚慌分列兩旁。還未走到門前,便已看到火光沖天,燃起的濃煙在黑夜中也看得分明。
衆人顧念祁帝安慰攔着不肯讓再往前去。四周站着一臉懵的宮人,看到陛下來了才慌忙張羅着去提水。
三皇子偷偷瞄到祁帝氣得臉上微微抽動,心中翻湧的快意就要噴薄而出。
紅色的火焰越竄越高,他仿佛已經看到烈火之中鑄造了一條燦爛的坦途,現在,就要再添上最後一把柴!
“父皇,太傅書房除了試題,并無任何與月考相關之物。應當是偷了之後匆忙間打翻了燭台。兒臣以為……此時應當,應當立即搜查重華宮!”
!
搜查皇子居所?!
此話一出,周圍聽到的宮人都唬得一哆嗦。
祁帝眼神晦暗不明:“大義滅親,老三,你的确是個立身正的。”
祁钰躬身行禮,眼神中蓄着淬滿毒的笑意。
重回榜首的六皇子,獨得偏寵的七皇子……就止步于此刻吧!
“不過朕要親自看看,到底是喪心病狂到何等地步!到時,再談處置也不遲。”說完,祁帝擡腿就要往裡走。
大門露了一條縫,被祁帝一腳踹開!
衆人阻攔不得,跟着往庭院中去。剛進外院,便覺得熱浪濃煙撲面而來。宮人陸陸續續進來潑水,拿着掃帚棉被上前撲打,火勢終于有所控制。
剛走進院,衆人皆是一愣——院中火堆仍在燃燒,不遠處的太傅書房安然無恙。
祁钰恍惚間以為自己花了眼,心中湧出幾分未知的慌張。
明火已經撲滅,水混合着紙張燃燒後的灰屑,髒污流了一地。倒是把那個快要燃燒殆盡的木架子沖洗了幹淨。
這木架子,看起來為何如此眼熟……
祁帝獨自上前細看。背對衆人問道:“老三,你方才說要搜查重華宮。你認為,應當先搜何人?”
祁钰興奮得心跳飛快,大義凜然道:“兒臣自知此提議于兄弟而言實屬失禮。為表歉意,兒臣自請從蘭亭開始!”
祁帝轉過身來,掃視了一圈吃瓜衆人。目光最後定格在祁钰身上,先前的震驚與怒氣已然消散。
定定看了一會,才緩緩道:“不必心急,你先近前來看。”
宮人打着燈籠,地上的木架子燒的還剩右上角。紅底黑字依稀可辨,隐約隻能看到一個“珩”。
這是——貼着小考榜單的公告欄?!
在場人紛紛側目噤聲,祁钰像雷劈一般杵在原地,所有預想的畫面完全颠覆,腦中一片空白!
沉沉死寂之時,忽聽外院傳來唱報:
“六皇子到——”
“七皇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