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天空,是拍着翅膀飛行的三隻烏鴉,他們身後跟着滿身烏黑的戈爾,再往後,則是氣的臉頰都鼓起來的小雪豹。
誰懂啊,狼哥和烏鴉竟然能無障礙交流!豹豹怎麼不能?!
心裡不平衡的小雪豹氣哼哼地甩着尾巴,灰白相間的毛尾巴差不多快有身體那麼長,正藏着不爽将身後的積雪啪啪往散打着。
走在前方的戈爾聽到動靜,轉頭就看到鼓起包子臉的小雪豹,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像是藏了火星似的,亮得厲害。
充滿了鮮活勁。
戈爾不知道小豹子每天多變的豐富情緒到底從哪兒來,不過雖然不理解,但他卻從不會無視。
于是,沒走幾步,顧祈安忽然發現前面的黑狼停了。
狼哥是在等我嗎?
沒等顧祈安得出答案,身形高壯龐大的戈爾扭頭轉身,垂頭俯視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小雪豹。
沉默片刻,戈爾主動舔了舔顧祈安的毛腦袋。
甚至連本身就有點塌的圓耳朵,都被戈爾舔平貼在了顧祈安的腦袋上。
像個小海豹。
雖然又一次被迫梳了大背頭,但小雪豹明顯情緒好了幾分,他傲嬌着擡頭,探出一截短短的粉舌頭蹭了一下戈爾的下巴,算是和好了。
雖然狼哥能和烏鴉說話,但狼哥可不會給烏鴉舔毛,他和狼哥才是天下第一好!
心情好轉的顧祈安連身後的尾巴都翹起來了幾分,時刻注意着他的戈爾看到這層變化,莫名松了口氣,又帶着顧祈安追上了前方的烏鴉。
像是在帶路一樣。
生出空隙觀察着烏鴉的顧祈安這樣想到。
正如紀錄片中所講述的那樣,荒野之外的孤狼和烏鴉具有一份特殊的合作關系,前者通過後者彌補信息上的缺失,而後者則借助前者充當自己的靠山。
而且部分狼群也會與烏鴉有合作關系,甚至很多小狼年幼時的玩伴和短期“看護人”,不乏有烏鴉主動擔任。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關系。
從前顧祈安隻在紀錄片裡看到過,卻不想有一天能真正體驗——正如他第一次遇見這三隻烏鴉時的打算——他們确實成了同伴。
跟着烏鴉走過半座石山,又往光秃秃的林子裡走了幾百米左右,顧祈安鼻頭微動,隐約從空氣裡嗅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像是血。
但似乎還有熟悉的,來自金屬的鐵鏽味。
顧祈安耳朵顫了顫,加快步子跟在黑狼身後,等走過幾棵冬日裡也泛青的松樹後,他看到了一頭被捕獸夾夾住了後腿的野豬。
這頭野豬看起來尚未成年,目測體重大幾十公斤,不比成年野豬那麼雄壯可怖,但對比小雪豹的個頭,依舊大得厲害。
夾在野豬後腿上的捕獸夾似乎已經有些時日了,鋒利的鐵齒深可入骨,血水已經全然融化了積雪,深深滲透到了土壤之中。
受傷的野豬出氣多進氣少,在看到獵食者的身形時,眼底沒有驚懼,反而隻有疲憊和無力。
他活不了多久了。
顧祈安愣了愣,他盯着那捕獸夾有些移不開眼睛。
頭一次,在除了大自然的優勝劣汰下,他看到了另一種殘酷。
簌簌。
冷風拂過,小雪豹打了個寒顫。
烏鴉拍拍翅膀無聲落在上方的松枝上,戈爾轉頭,安撫性舔了舔小雪豹的腦袋,就準備上前。
不行!!!
情緒充滿排斥的顧祈安立馬回神,他顧不得其他,張嘴含住黑狼厚實的毛發,嘴裡哼唧嗚咽着,眼底滿是急切,正盡可能地向後拖拽,試圖讓黑狼遠離那裡。
戈爾一愣,他幾乎沒怎麼在小豹子的眼睛裡看到這麼明顯的驚懼。
原本上前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轉身嘗試安撫對方,卻效果甚微。
顧祈安此刻的情緒很不安,對于大部分肉食動物來說,人類是他們最大的威脅,而此刻放置在林子裡的捕獸夾,不正說明這裡曾經出現過人迹?
可問題是,這捕獸夾到底是法律頒布之前遺留下來、尚未回收的老物件,還是有人頂風作案,專門放在這兒的?
顧祈安心裡發寒,他硬扯着戈爾,阻止對方靠近。
小雪豹的驚懼感染到了戈爾。
他放棄繼續上前的動作,轉而順着顧祈安的力道後退幾步,雖不解其意,卻隻平靜地注視着顧祈安,輕舔對方的腦袋,一點一點安撫小雪豹眼底明顯的不安。
顧祈安深深呼出一口氣,他強迫自己冷靜,随後自身側林子裡翻找出一根一米多長、手指粗的樹枝叼在嘴裡,抵着地面,小心翼翼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