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上一次的對峙讓羅拉感到震驚,這一次,就讓羅拉感到害怕。
這是個等級比她高很多人,無論是心态還是實力,在英靈會,至少要到隊長位置才能具備這樣的潛能。羅拉暗自評估。越評估越讓她覺得安鶴這人深不可測。
羅拉不得不揣測起安鶴話裡的意思。英靈會等級森嚴,蘇绫在那種地方,會完全身不由己,她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質會被組織抹殺,成為一個殺戮和鞏固權力的武器。
對羅拉而言,這是比蘇绫殒命還要嚴重的後果。
羅拉低下了頭,她應該怕安鶴的,但是,這個深不可測的人,居然提出要跟她站在同一邊。眼下無異于她獨自在河中飄了許久,忽然見到了一截不知承載力的稻草。
這稻草,是抓,還是不抓?
羅拉内心天人交戰,明明是她和安鶴在對峙,但安鶴什麼都不用做,幾句話就讓她獨自在内心分裂對抗。
這太可怕了……
安鶴還在耐心等她的答複。
羅拉無措地閉上了眼睛。
研究室的安靜再度被打破時,已經過了很長時間,羅拉站在床前:“我隻問你一句,剛剛說的話,當真?”
“當真。”安鶴答。
“你不會把這事上報?”
“不會。”
羅拉頓了半晌,終于給出了她的答複。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
“那麼,這事就這樣定了。”安鶴朝羅拉伸出左手,“你可以忽略我英靈會的身份,我們是一個新的同盟,同盟的連接點就在蘇教授身上。”
羅拉盯着那隻裹着繃帶的手,終于緩慢地、不顧一切地握住,搖晃了一下。
這事,穩了。
無論她們曾經在不在一條線上,是不是都來自英靈軍,如今,安鶴都用蘇绫把她們綁在了一起。甚至在羅拉眼裡,她們同樣都對組織有異心,互相抓住了把柄,在第九要塞期間,這種關系比同僚來得更加穩固。
她們不會是長久的同伴。信念不同,善惡觀不同,注定走不到一條路上。但不要緊,她們會一起同行一段時間,直到坦然地迎來刀劍相對的那個時刻。
羅拉嗫嚅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念了一句:“初升的太陽。”
安鶴:?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隔了一會兒才出聲回應:“時代在召喚。”
那沉默的一頓,倒顯得口号更加莊重了——安鶴有一種把自己坑了的感覺,如果将來被利益綁定的盟友越來越多,這兩句随口胡謅的短句會不會成為她們隊伍的口号?
她設想了一下,這太可怕了!
……
羅拉又待了一會兒,她答應盡全力配合安鶴的行動,并且把安鶴的傷口全部重新處理了一遍,以便好得快些。
安鶴腳底的燙傷已經結痂,不妨礙行走,隻有兩節指骨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恢複。
羅拉準備離去時,有人急切地敲開了研究室的門。
“羅拉女士,蘇教授請你過去,有急事!”門外站着的居然是海狄,她全副武裝,戴着自己的護目鏡,看上去準備外出執行任務。
羅拉看了安鶴一眼,選擇當場詢問:“什麼急事?”
“我們的車被骨蝕者劫了!”海狄一邊回答一邊卷着自己的護腕,“送貨的成員好不容易逃回來,現在處理傷勢的人手有些不夠,請您過去幫忙。”
“被劫了?”羅拉預感有些不妙。
金屬床上,安鶴支起身子,敏銳地豎起了耳朵。
“是啊,這兩天荒原上的骨蝕者異常活躍,物資車消失了好幾輛,第七要塞的汽油,第五要塞的淡水,還有我們的要塞的武器都弄丢了!”
羅拉轉過頭和安鶴對視。安鶴讀出其中的意思,羅拉在問她,是不是組織有動作了。
問題是,安鶴也不知道啊。
她搖了搖頭,示意不應該,既然門外站着的是熟人,安鶴選擇直接問海狄:“第一要塞的人幹的?”
海狄探出頭看了安鶴一眼,笑着打了聲招呼,但很快又恢複了凝重的表情:“第一要塞?不是,第一要塞的貨運車也被劫走啦!”海狄解氣地幹笑了幾聲,“而且現在很少人願意和第一要塞交易,這些違背誓約的家夥,真不是個東西,活該!!!”
海狄對在場的人一無所知,當着當事人的面破口大罵。
安鶴和羅拉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忍住了表情。
海狄催促着羅拉:“快走吧,指揮官準備派人去荒原調查,間諜的事還沒弄完現在人手又告急了,我還有事要忙呢。”
羅拉隻好端起盤子走出去。
關門時,安鶴叫住她:“羅拉,如果指揮官缺人手,我可以去當那個去荒原探查情況的人。”
羅拉頓住腳步:“你确定?”
“我确定。”安鶴朝羅拉眨了眨眼,無論劫車的是哪兒來的惡人,無形中都給她創造了一個完美的機會,她可以借機申請加入荊棘燈緩解用人的壓力,再加上羅拉推波助瀾,這事難度很小了。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安鶴意味深長地叮囑:“羅拉,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
羅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一天後,安鶴被放出了研究室。
不用經過血流成河的苦戰,也沒有任何損失地重獲了自由。
安鶴站在陽光之下,呼吸着并不好聞的空氣,大踏步走向指揮官的辦公區。
羅拉說,荊棘燈最高指揮官伊德,提出要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