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六月中旬,皇宮中暑熱逼人。
去歲冬日存入冰室中的冰早早便已起用,由皇後做主,按照嫔妃位分高低分發。然冰是消耗品,總是不夠用的,位分高的諸如貴妃、賢妃等人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位分低的嫔妃便有些難熬了。
殿外熏風微拂,萼綠面色泛紅,她擦了擦凝結在額頭上的汗珠子,一進去撲面冷氣襲來,一下子便渾身爽快起來。
瑩妝瞥了這邊一眼,她拉了拉桃紅,桃紅從袖口掏出帕子來,頗為踟蹰地立在原地不動,還是蘭時笑吟吟道:“萼綠姐姐快來喝冰飲子,桃紅姐姐才從冰鑒裡頭取出來的,咱們一人一杯。”
話落,眼見着萼綠朝這邊走來,桃紅腳下頓了頓,便将帕子遞了去,萼綠怔了怔默然将帕子收下,緩緩擦拭額間的汗珠。
殷璟初午睡醒來便瞧見衆人笑吟吟地圍着冰鑒,見她起身,桃紅從冰鑒中取出一碗冰酥酪來,上頭浮着桂花蜜,小巧精緻。
殷璟初嘗了一口,嘴角流露出笑意來。若論吃食,宮裡的自然無所不用其極的精緻。冰鎮的滑嫩甜甜的口感,越吃越覺得舒坦。
夏日炎熱,若是像這般窩在宮裡不出去,快快活活地享用飲子酥山,也是一件幸事。
不過多時,松融從外頭進來,他躬身行禮道:“小主,陛下今日翻了姜才人的牌子。”
姜含貞,殷璟初扯了扯嘴角,時日隔的有些久,她險些都要忘了這個人。
姜才人因病取下綠頭牌近一個月了,這陣子也不曾去坤甯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眼瞧着這一批新人都侍寝過了,從前心氣高傲,急的不行的姜才人這次卻事反常态,要不是松融忽然探聽到什麼,殷璟初快以為這宮裡沒這個人了。
她輕輕一笑,随意問道:“天色還早,陛下怎麼就突然翻了牌子?”
“聽說陛下今日陪二公主遊溪亭湖,岑容華随侍。正巧撞見姜才人在湖邊彈琴,陛下贊姜才人琴技了得,回紫宸殿後便翻了倚香殿的綠頭牌。”松融輕撇嘴,眼神中透着幾分不屑。
想起姜才人身邊伺候的東齊,若是姜才人此番得寵,那小子可不知要多得意忘形,想起這個,松融就有些順不來氣。
殷璟初彎了彎眼眸,明日請安可是有好戲瞧了。通過這段時日對岑容華的了解,那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慣喜歡以二公主來邀寵,然今天被姜才人截胡了,說起來,她還覺得有些稀奇。
姜才人嘴上标榜着不會使這些投機取巧的法子,如今坐冷闆凳久了也不管這些了,還用上了她一貫擅長的古琴,看來是準備破釜沉舟一番了,好在結果不錯。
桃紅挑了挑眉道:“岑容華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小主且瞧着吧。”
蘭時也努了努嘴,面帶不悅道:“還以為姜才人這一個月安生了,原來也在底下細細圖謀着。哪兒有人彈琴彈到湖邊去的啊,這不是明擺着邀寵麼?”
瑩妝瞧了她一眼,又望向殷璟初,見她神情自然,似乎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殷璟初自然也知道她們的心之所想,淺笑道:“陛下是召幸了姜才人,卻也不代表我會坐冷闆凳。再說,我如今風頭頗盛,有個姜才人出來惹惹眼也好,這宮裡豈不是就熱鬧了。”
她記得初次承寵那一夜,陛下就是瞧見了她與姜才人口舌之争,後來陛下還說要替她做主,殷璟初牽了牽嘴角,所以說啊男人的話不能信。
尤其是帝王。
承寵時說的千般萬般好,這之後也會抛之腦後,不過是當日承寵調情時的一些小手段罷了。
不過暫且不想陛下那邊,就說這姜才人,有一個月沒見了,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明日出現究竟是趾高氣昂還是收斂脾性呢?這般想來,殷璟初竟然有些期待明早的請安。
今夜注定不安生,翌日一早,殷璟初起來梳妝打扮時,桃紅替她挽發,一邊的豆蔻觑了眼小主聲淺道:“昨夜姜才人侍寝,聽說陛下賞賜了東西呢。放眼新人裡,除了當日小主又晉位又有賞賜,如今姜才人也得了這樣的殊榮。”
殷璟初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聽了這話慢悠悠道:“情理之中的事情,總不能所有好處都讓我占盡了吧。”
當日姜才人位高于她,必然有陛下和皇後的考量在。她原就是這批新人中的第一人,因病近一個月不曾侍寝,陛下給些賞賜以示撫慰不算什麼。
到了坤甯宮,一進殿便被冷氣所萦繞,殷璟初落座後才發覺除了貴妃和賢妃未來,其餘嫔妃都到了。
衆人隐隐以玫妃為首,她正有意無意地撥弄着玉手上的翡翠戒指,玲珑剔透的玉色,一瞧便不是凡品。
“玫妃娘娘手上那玫玉戒指,玉質好生通透,嫔妾雖坐的遠可也瞧的真切。”盧嫔笑吟吟開了口,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玫妃原本就帶了炫耀的意思,正巧盧嫔提起來,她順勢擡起纖纖玉手來,雖然面上十分得意,但還是撇了撇嘴——
“盧嫔好眼力,這枚翡翠玉戒指還是本宮去歲生辰時陛下賞賜的。原是放在妝奁中,今日想起來便戴上了,想着總好過放着蒙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