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貴妃聽了這話面上有些洩氣,心底也有些埋怨。陛下還未開口,皇後每每都要這般煞風景,真是無趣的很。
蕭煜神情不為所動,他瞥了眼貴妃,與貴妃相處多年,隻看一眼就能明白她的心中所想,遂也不點破了。
至于避暑…之事,其實若吩咐下去,行宮如何收拾不出來。對于他而言無非是一句話的事。
玫妃撫了撫鬓邊的玉钗,擡眸望向徐貴妃,譏笑道:“臣妾倒覺得皇後娘娘所言甚是。若是在宮裡貴妃娘娘都嫌熱,旁人可怎麼好,到底沒有哪宮的冰比娘娘您宮裡供的足。此刻您憑着自個兒心願就要吩咐人收拾行宮,可有想過宮裡這許多人去一次行宮舟車勞頓,路途頗遠不說,馬車上可放不了冰,路上受熱了怎麼辦?到時候莫說到行宮了,隻怕半路上人就要熱的不成了。”
玫妃腦瓜子轉的快,說話也像竹筒倒豆子似的,直将徐貴妃怼的變了臉色,也不顧陛下在場,當即就冷聲駁斥道:“如今本宮說什麼,玫妃都有二話。本宮不過是表達自己的意見,玫妃不必夾槍帶棒,在座的都不是傻子,都聽的明白。”
暑熱本來人就容易心煩氣躁,好容易涼快了一會兒又聽見尖銳的争執聲鬧騰個沒完,莫說是皇後,就是蕭煜臉色都不好了。
這還是殷璟初第一次看見蕭煜變了臉色,他皺着眉頭,冷聲道:“都閉嘴!皇長子有礙,你們就這樣在坤甯宮中不顧體統争執不休,整日鬧個沒完,還有做嫔妃的樣子麼?”
皇後亦覺得心上不舒服,既然陛下點出來了,她面上的神色也暖和了些。
被陛下斥責一番,徐貴妃和玫妃都閉上了嘴。
徐貴妃自然知道陛下不是真的生氣,這些年她耍性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她瞪了眼玫妃,果真是與她上輩子有仇的,一個兩個都偏偏要和自己對着幹。
駱修容臉色平常,似乎不将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三五日間便要上演一次的,早早就習慣了。
另還有一位夏充媛,殷璟初對她的印象并不深,入宮這幾個月以來,她一貫也是不顯山露水的,素日話不多,偶爾說上幾句,都是無關緊要的。
但沒有子嗣便能坐到九嫔之位,想來不隻是因為她的出身。
請安散了後,衆人依位分離開,殷璟初出了坤甯宮後,遠遠瞧見了姜才人的身影,若是她沒眼花的話,還有容更衣也在一旁,二人仿佛在說什麼話。
萼綠湊在殷璟初身側,壓低聲音道:“這倒是稀奇了,姜才人跟容更衣素來沒有交情的。何況還是在坤甯宮外,什麼要緊話這般重要。”
殷璟初笑了笑,待靠近了些,才聽到她們的交談聲——
姜含貞的語氣中盡是氣急敗壞,她恨聲道:“你這個賤人胡謅什麼呢?你膽敢對我不敬,我若是禀報陛下和皇後娘娘可有你好果子吃!”
容更衣冷冷一笑,絲毫不畏懼,“姜才人莫要笑死人了,你上回見陛下也是十幾日前的事兒了吧。說起來,咱們這批新人裡原本你是佼佼者,如今也被殷美人壓的死死的,咱們二人有何區别,你遲早也會像我一樣被人遺忘。”
“住口!”
這話可謂戳到了姜含貞的逆鱗,她入宮可不是為了好玩,必然是想着要出人頭地的。早前被容更衣插了先,她就有些不高興了,所以她執拗地認為如今不溫不火是容更衣導緻的。
今日容更衣又對她這般不敬,行禮的時候那敷衍的勁頭一眼就能看出來,她便覺得心裡堵氣的很,也終于找到了機會發洩,因此便很不留情面了。
哪知道容更衣絲毫不怕她,甚至言語中更不恭敬,挑釁的意味明顯,這下可真是将她氣死了。
容更衣挑了挑眉,笑意愈盛,“姜才人想要耍派頭,還是瞧瞧自己有沒有做娘娘的命吧。你是小主,我也是小主,何苦在我跟前擺架子耍派頭,也是無趣的很。”
“時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話落,容更衣正要走,哪知道姜含貞氣急了眼,她竟然上前兩步死死地拽着容更衣的衣袖,滿腔的怒火堵在胸腔中,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般狠狠向前推了一把。
容更衣來不及反應當場就步子踉跄重重地摔了下去,她身邊伺候的宮人都吓壞了,見容更衣神情中閃過一抹痛苦,似乎傷得不輕,仔細看手掌心都蹭破了皮,血迹滲透出來。
姜才人也被吓着了,此刻人有些懵懵的,半晌她咬着牙還是不肯服輸,便揚起下巴道:“今日之事給你個教訓罷了,你也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道收斂,還這樣招搖過市。”
她落下這句話後便揚長而去,容更衣滿臉恨意。
看了一出好戲,殷璟初也覺得有些乏了,她才回到宮裡不出一會兒,外頭的消息便傳了進來。
“聽說容更衣帶着傷又回了坤甯宮請皇後娘娘做主,您知道皇後娘娘素來不待見她,但沒法子,這事兒無論如何都要秉公處置才是。”松融笑了笑道,“這不,宣召了一邊的宮人去問話,終于做實了姜才人的行徑。依宮規,才人哪裡有教訓人的資格,這還是在宮裡。所以啊,皇後娘娘下旨令姜才人抄寫宮規二十遍,又罰俸三個月以示懲戒。”
“聽說,容更衣當時有些不滿呢,但也不敢在皇後娘娘跟前鬧,到底是吃一塹長一智的。”
殷璟初笑了笑,若有所思道:“容更衣這陣子一直沉寂,今日的事情不像空穴來風,你們說她為何偏要去尋姜才人的麻煩?”
“難道是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蘭時大膽猜測,畢竟從第一回侍寝後陛下就再也沒有去看過容更衣,容更衣俨然成了這批新人中最被忽視的那個了,無人在意。
“一來,想要試探陛下如今究竟對她是什麼态度。”殷璟初斂了嘴角笑意,悠悠道,“若是陛下有所表示,便證明沒有将她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她日後還有得寵的可能。若是沒有表示,陛下就當真将這人抛之腦後了,無論如何她都想争一争。”
無他,這宮裡沒有恩寵的日子其實很難過,宮裡的一應待遇,吃穿住行都是與出身和恩寵挂鈎。相比起出身,恩寵才是最實實在在的東西,你若得寵自然沒有人敢得罪你,若是不得寵那就是人人都能輕賤的。
想來容更衣一定深谙此理,坐冷闆凳品殘羹冷炙的日子已經太久了,不論如何,她都想要為自己争一争,無論能不能出頭但好過坐以待斃。
瑩妝勾了勾嘴角,笑道:“那容更衣的算盤要落空了。陛下豈是那般記性差的人?何況她當日那樣目中無人,鬧的實在難堪,連皇後娘娘的顔面都不曾顧及,若是陛下就這般原諒了她,豈不是打了皇後娘娘的臉?”
這宮裡有時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會脫離原本的情形。
陛下對皇後娘娘敬重有加,輕易不會幹涉皇後的決定,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小小更衣去駁斥皇後的面子。
容更衣此舉無疑是以卵擊石,這樣的法子除了自己受罪,或是報複姜才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瑩妝撇了撇嘴道:“奴婢當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白白受了傷,卻沒有得到什麼好處。”
殷璟初笑道:“咱們是局外人這樣想着,但恐怕隻有容更衣自己清楚原因。她未嘗不是受人指使出一口惡氣,你好好想想這宮裡究竟是誰這般恨姜氏?”
宣德宮,岑容華得了消息後,臉色說不上好,但也不算難堪。
她抱着二公主哄了一會兒,瞧見宮人進來禀報,她便将公主交給了乳母抱出去,那宮人這才緩聲道:“……皇後娘娘興許是念着姜才人的出身,這才小懲大誡,不過罰俸和抄寫宮規也夠她受得了。”
岑容華卻陰沉着臉,她搖了搖頭冷笑道:“你們覺得皇後是小懲大誡,可我不這般覺着。于姜氏那個賤人而言,這些都是最不值一提的罷了。她出身好,難道手上缺銀錢麼?抄寫宮規也可以打發宮女去,實則什麼都不用做。皇後說是懲戒,可這心也是偏向姜氏。不過容氏這個蠢貨,我也知道她上不了台面,連件小事都辦不好。”
“若是能讓姜氏禁足或是取下綠頭牌一段時日都是好的,她偏偏一件都辦不到,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