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像是在看待後輩一臉欣慰,但更多的還是心疼,畢竟女孩登記的年紀也才十二,這麼小孤身落難,往後的日子定是要多幫襯些。
“這間屋子空了很久,地契已經和你的盤纏放在一處了,你以後就把這裡當做自己家。”裡正幫她收拾好雜物,這才讓村裡的人先回家,“有什麼難解決的事情,往西北走半炷香可以到我家。”
“多謝裡正。”姜眠點頭。
裡正的表情似乎更柔和了,她寬慰地笑着,把姜眠當做孩童的揉了揉發頂,“你年紀這麼小,做事情都快和大人一樣聰明。”
姜眠沒有回話,隻是笑了笑。
裡正與她說清楚村裡的人家幾戶,又說清楚藥鋪和購買糧食的位置,平常如果缺錢可以買些種子,就是院子裡的地需要重新開墾。
這些天村裡的人都忙着收麥,一時之間還真叫不出空閑的人幫忙翻地。
姜眠倒也不需要人來翻地。
她身上的錢是夠用的,不大肆揮霍,很長一段時間的饑飽沒問題,更别說她也不好意思叫别人來幫忙。
她自己一個就可以弄好。
姜眠不打算和這裡的人有太多接觸,畢竟她遲早是要離開的,如果感情太深厚她可能會舍不得離開。
不過姜家的事她一定是要弄清的。
所以科考是必要的,但她現在換了身份,訃告上她的名字也被一同抹除,姜眠隻能從童試重新考。
她知道如果去衙門認領身份,同樣會落得和姜家人一起死在洪水裡的結果。現在那些人正忙着僞造證據,沒有空去看那些官職的孩子是不是死全了。
這也是她來九安避風頭的原因。
門被來幫忙掃清屋子污垢的村裡人重新安上了,姜眠卻是一整晚都翻來覆去睡不着。
茅草屋背靠河流山脈,黑漆漆的夜總叫人忍不住縮進被子裡。
大起大落落落落的人生。
姜眠歎氣,明明前幾日她還是千金小姐,在馬上肆意張揚,現如今隻能窩在破敗的小屋裡被冷風恐吓。
如果當初她穿越進來的原主是她自己的話,那一切都要推牌重算,許知久曾經說過原主落難至此十幾年,剛好也是能對上的。
那她保證不去接觸許知久,不就可以從源頭掐滅穿越?
是個好主意。
但這些年裡她得把姜家的事情給弄清楚,畢竟時間不等人,倘若她一直窩在村子裡,姜家的事情拖得越久就越難查證。
……
童試一年一次,分為兩輪。
姜眠隻有通過縣試才有資格去府試,雖然題目比秋闱春闱簡單,但姜眠不敢掉以輕心。
她花錢給自己報學堂,然後通過學堂再統一去縣試,一切順理成章,沒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但也正因為地方偏僻,姜眠沒辦法得知一些朝堂的消息。
通過童試姜眠用了兩年,這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當天裡正就擺了好長的筵席賀喜。
村頭擺到村尾。
院試三年兩次,姜眠隻要通過這次考試便是秀才身份,但她發現開始有人在排查當初落難的官職家屬。
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厚厚的一疊書翻找起來也麻煩,但姜眠的記錄裡詳細記載了她是難民,很容易對上信息。
不過姜眠提前打聽了,這些派下來的小吏就是為了撈一筆油水,所以最後她用錢打點關系從牢房裡出來了。
村裡人見她被衙門扣走,和她交集也随之變少許多,避開和她交流。
畢竟這個年代能被抓進衙門裡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姜眠不怪她們,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能夠留她待着村裡已經算不錯。
因為嚴苛的律法,科考也是層層審核,姜眠打算第三年再去參加院試,避免樹大招風引人猜忌。
這些年,她都未曾和許知久見面。不需要刻意避開交集,畢竟兩人都不在一個鎮子。
倒是沒有想過會在祈福時撞見對方。
曾經稚嫩的臉完全長開,金羽描的花钿不似真人,不染塵嚣的衣袍清秀,妖冶的紅點染眉心,将他原本的冷清揉碎。
如白瓷雕琢成的花葳蕤菡萏,不染一絲污穢的清雅動人,掇菁撷華地繪制出一幅畫卷,說是亂世佳人也不為過。
姜眠匆匆掃過,便側身進去祈福。
巧合而已,她并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