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與下界聯系并不很緊密,兩界唯一稱得上的紐帶,也隻是三十年一次的仙門大選。
雲夫人身為下界凡人,能接觸到的關于上界仙人的事情少之又少,自然而然的認為,修士也是需要進食的。
在了解到凡俗食物對雲傾不利後,雲夫人立馬歇了讓雲傾跟着她們用膳的念頭。
青年瞧着一群起身去大廳的女眷,轉身進隔間取了一摞書,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安安靜靜的品讀。
他是個修士,平日裡閱讀背誦的玉簡數不勝數,裡面涵蓋的内容更是雜博龐大。相比印刻繁複的玉簡,雲傾此刻看起書來,自是快的很。
一本兩指厚的雜記,他不過略略翻過,甚至用不了幾息,就能看完。
眨眼功夫,雲傾左手邊已經整齊的堆放了四五本書籍。
可能是他看書的速度堪稱神速,站在門邊的女子終是忍不住道:“那些,你都看完了?”
雲傾沒答話。
他早就知道門邊有人,隻是懶得搭理罷了。
無人應話,女子也絲毫不見尴尬,她徒自走進來,輕輕喚了青年一聲,“傾兒。”
雲傾眼皮都沒撩一下,仍是翻了翻手頭上的書,而後放在自己左側,去拿了另一本來看。
見狀,女子愣了愣,似乎沒想到自己能被忽視的如此徹底,她再次喚道:“傾兒?”
雲傾這回有了點反應,淡淡道:“嗯。”
“我叫了傾兒好幾遍。”女子音色帶着稍許委屈,她目光直直的落在雲傾面上,觸及他戴着的面具時,緩緩道:“你怎麼都不理理阿姐的?”
“阿、姐?”雲傾一字一頓的喊着陌生的稱呼,面容掩在面具下,讓人瞧不見他的表情。
“嗯?”女子從鼻腔裡哼唧了一聲,簡簡單單一個字,她似是哼出了一股子撒嬌的意味來,帶着某些,小女孩才有的情緒,向雲傾傳達疑問。
雖然她已年過四十,但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年輕。此刻正立于他身前的女子,穿着一襲紫色華裙,打江南運來的料子上,用銀線細細的繡制着朵朵銀蓮,端的是栩栩如生。
她輕哼完,便十分自然的坐在雲傾身側,衣袖擺動間,能看出她脖頸手腕露出來的皮膚,細膩光滑,猶如雙十少女。
雲傾餘光瞥見她坐下,兀的合上了書本。書頁合上的聲音雖然不怎麼大,但在空曠的房間裡,還是發出一聲微響。
女子聞聲,目光移到青年捏着書的指上,指尖白皙如玉,形狀美好。
她疑惑道:“傾兒怎地不看了?可是阿姐叨擾到了你?”
素來沒甚情緒的淡金色眼瞳,劃過一絲冷色,雲傾嗤笑,“裝模作樣。”
女子愣了愣,沒能明白青年突如其來的惡意,下意識說,“什麼?”
沒那閑工夫跟女子消磨,雲傾起身就走,卻被坐着的女子驟然一拉。
但盡管她伸手的動作極快,還是沒摸到青年半片衣角,隻見雪白色的衣袖,流雲般劃過眼前,剛剛還坐着的人已經走遠。
女子咬了咬嫣紅的唇瓣,傷心道:“傾兒,你怎麼能這麼跟阿姐說話?我隻是關心你啊。”
雲傾腳步稍頓,“關心?”他厭惡的蹙了蹙眉,“還是收起來罷。”
“這麼多年過去,我以為你早就……如今看來,傾兒還是不肯原諒阿姐。”女子歎了口氣,語氣裡含着說不出的悔意,“當初,是阿姐——”
“虛僞。”
雲傾背對着女子,直截了當的嘲諷她,“勸你以後,還是别在我面前自稱阿姐了罷,畢竟,你也得要點臉不是?”
她算什麼阿姐?
憑她也配?
望着瞬間消失在拐角處的雪白身影,屋内獨自坐着的女子神情黯淡,興許是将将自己胞弟說的話語太過傷人,才會令她徒然傷神。
此時辰時過半,初生的太陽透過雕花窗格,将柔柔的光線落在女子細軟的發絲上,那些細碎了的鬓發,漸漸染上了一圈金黃的色澤,進而生出一種毛茸茸的觸感。
沐浴在陽光下的女子,不知怎的,忽的動了動嘴角。
她好像,笑了。
***
出房間就得過外間,雲傾雖然會術法,但入鄉随俗,在文國公府,他還是不用的好。
雲夫人剛吃下一塊糯米糕,就瞧見青年走了出來,她放下筷子,“傾兒?”
雲傾:“嗯。”
“可見着你大姐姐了?”
雲傾:“……嗯。”
“你們多年未見,姐弟兩應該好好叙叙舊,怎地自個兒就跑出來了?”
雲夫人笑了笑,朝雲傾揶揄道:“莫不是傾兒臉皮薄,在裡面待不住?”
雲傾:“……算是罷。”
他跟屋子裡那女人,有什麼好舊可叙的?
先前沒見着她時,他還沒想起來,以為隻是個遠遠見過幾面的小姑娘。
哪裡知道……
從紫色寬袖中,露出的那隻和田藍玉玉镯,他決計不會認錯。
腦中蓦地想起了那隻伸過來的手,雲傾眉眼都冷了下去,淡淡道:“娘,要是無事,我先走了。”
“欸,還真有事兒了。”
雲夫人擺了擺手,讓周遭坐着的,陪着她一起用膳的姑娘退下,屏蔽了左右才說:“傾兒,你在上界待了數十年,眼界遠比我們這些平常人要來的深遠,你可知道,女子要如何才能有孕?”
雲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