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秋對雲傾好那是沒話說。
他如今因為突破七轉,周身靈力喪失,脆弱的堪比凡界稚童,于晚秋對他更是事無巨細,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守在他身邊,看顧與他。
此時,他動作輕緩的按揉着青年的肚子,用溫和的靈力去助他消化方才的吃食。
舒适的力道像極了後山暖洋洋的泉水,随着肚腹逐漸綿延全身,讓雲傾昏昏欲睡。
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不自覺的垂在下眼睑上,一搭一搭的顫着,從上方視角來看,可愛的緊。
于晚秋看的,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
他情難自禁的湊近青年,稍稍偏過頭去,跟他靠在自己肩側的頭貼合在一起,眉宇間浮上一種說不出的,似是多年願望得以滿足的,愉悅幸福感。
這份幸福感,讓他精緻到不真實的面容,多了幾分紅塵煙火氣。
如果能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黃昏。夕陽西斜,在地面上灑下了一地的浮光碎金。
于晚秋坐在床邊,瞧着躺在榻上,被一盞散發着霧藍光圈所籠罩着的青年。他身體很虛,精神不濟之下,難免嗜睡。
睡着了的雲傾,膚白如玉的面容依舊極其惑人,但卻少了那麼點子,奇詭的勾人味道,好似随着那雙淡金色的眼睛的閉阖,主人身上那股直沖沖的,古怪的,能鑽入人心的鈎子便也微微收斂了起來,變得乖覺了不少。
正是因為這份來之不易的乖覺,讓人恍惚的覺得,這人,應該正處在少年人的年歲。
雲傾臉上那介于青年與少年之感,讓于晚秋兀自輕笑,轉身出了房門。
他回來的時候,青年剛剛醒來。
帶着一絲睡醒的懵懂,雲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接着伸手半掩住嘴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等做完了這一套動作,他才轉頭去看向屋子裡發出動靜的地方,睜着自己一雙尚且帶着點點水霧的眼睛,輕聲喚站着的男子,“師尊。”
“忱兒醒了?”于晚秋含笑着說,“想來下午是睡飽了。”
“沒,沒睡飽。”雲傾聽了,連忙把自己的小臉往被子裡埋了埋,柔軟的被褥瞬間掩住了他大半張臉,隻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他小聲道:“我還困,想睡的很。”
他這般有些稚氣的作态,與他平素冷淡的性子完全不符,就像是年齡突然驟降了好多歲,連帶着性子也返還到了少年時期,對比上午時還算正常的青年,現在這番現象委實奇怪。
可于晚秋非但并不覺得奇怪,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裡,甚至還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那絲笑意在觸及到雲傾水潤的眸子時,慢慢擴大,他柔聲去哄他,“那你不餓嗎?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了,忱兒不想吃點東西?”
雲傾露在被子外面的眼睛眨巴了兩下,視線落在男子右手端着的,那個瓷白小碗上,誠實道:“想的。”
他睡了半日,吃的東西消化了個七七八八,自然會想進食。
見他回答的如此乖,于晚秋把手中的碗放到旁邊的小桌子上,旋即伸手,把窩在床上的青年扶起來,摟在懷裡。
因着身體緣故,盡管九嶷山氣候清爽宜人,雲傾睡的還是染濕了鬓發。
見狀,于晚秋取出一塊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随後端過碗,用調羹攪了攪,一勺一勺的喂給青年吃。
雲傾盯着遞到面前的勺子,裡面盛着的,是用薄薄的魚肉、靈菇和小蔥熬煮的魚片粥,顔色白中帶青,色香俱全。
雲傾愣愣的瞧着,他喃喃道:“總感覺自己像個小孩子。”
于晚秋道:“什麼小孩子?”
“就是自己像個孩子一樣,事事都要師尊照料。”說着,雲傾似是不好意思一般,側臉把頭藏進了于晚秋的懷裡,掩耳盜鈴的想借着衣料遮遮臉。
看着底下主動靠在自己懷裡的青年,于晚秋神情一怔,捏住調羹的手指登時用力攥緊,力道大的骨節泛白。
似是遇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于晚秋黑眸中掀起陣陣波瀾,極為複雜的情緒在他眼中湧現,讓他忍不住垂下了眼簾。
沉默片刻,他顫抖的伸出手,緩緩撫上青年的臉頰,聲音沙啞着說,“你在為師眼裡,本來就是一個孩子,照料你,自是理所當然。”
懷中的青年,是他耗費了半生的心血,傾注了無限的愛意,小心仔細着才養育長大的孩子,照料他,本來就是他心甘情願的。
如果可以,他甯願……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于晚秋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朝青年提醒道:“你要是再不起來喝粥,那這碗粥可就涼了。”
雲傾聞言,身子動了動,把臉一點點的從男子懷裡挪了出來,玉白的面頰羞赧的泛紅。他不敢去看于晚秋是個什麼臉色,隻一味盯着自己的衣袖,而後用手扯了扯。
他當然也不會知道,他此刻的模樣,是有多麼的嬌氣。
“忱兒怎麼還跟為師不好意思,”于晚秋笑了笑,複又用手握着調羹,舀了一勺魚片粥道:“來,趁熱喝罷。”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柔,溫柔的好似一根柔韌的絲線,在不知不覺間,深入了雲傾的心髒,将之緩緩纏繞。
這種感覺雖然奇特,但并不感到難受,反而有種……與身後男子,更為親近的感覺。
雲傾這回沒再多說什麼,張嘴一口一口的喝完了粥,等小碗裡的粥隻剩少許,于晚秋動作停了下來。
他重新取了張幹淨的帕子,給青年擦嘴後,詢問他,“可吃好了?”
“嗯。”雲傾撩起眼皮,淡金色的眼珠子裡,倒映出于晚秋的模樣。
他天生眼線修長,墨色眼線一直拉至他的眼尾,襯的他一雙眼睛美的驚心動魄。
此刻一片溶溶金光之下,氲着自己的一紙剪影,美好澄澈的,讓于晚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雲傾的眼睛,他莫名感歎了一句,“真好。”
裡面還是幹幹淨淨的,不曾摻雜一絲半點的負面情緒。
——真好。
“什麼真好?”被他撫摸着眼眸的青年,淡淡地疑問道。
于晚秋笑了笑,“當然是,我的忱兒真好。”
說完,他随手放下碗,拉過兩個軟枕在青年身後墊上,旋即扶着青年靠在上面道:“剛吃完飯,先坐坐罷。”
雲傾:“嗯。”
這麼會兒功夫,外面的天已經擦黑,于晚秋也不動用術法,起身從抽屜裡尋了火折子,親自把安放在屋子裡的幾盞燈,依次點亮。
随着蠟燭火苗的燃燒,橘黃色的燈火把空間瞬間填充。
因為于晚秋顧慮到雲傾的身子,所以剩下了最後兩盞沒有點燃。
等他折回身,一眼便瞧見了在床上半坐起的青年,于一片朦胧火光下,他的面容竟然顯出了幾分奇異的溫柔。
溫柔?
于晚秋一時有些怔忡,這種溫柔,他隻在記憶中見過,那是獨屬于另一個人的溫柔。
他沒那得到的資格。
“師尊?”雲傾見于晚秋拿着折子,定定的站在那裡,不禁喚了他一聲。
被喚的男子蓦然回過神來,朝雲傾歉意的笑笑。
雲傾:“師尊方才在想什麼?”
“我啊,”于晚秋笑道,“在想一位故人。”
雲傾歪了歪頭,沒有再詢問下去。
既然是師尊的故人,那偶爾思念也是情有可原,雲傾能夠理解。
于晚秋就是不去看青年,也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他自然的掠過了上面的話題,坐在雲傾身邊問他,“忱兒可有喜歡的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