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老者笑着逗孩子:“花莺隻孝順你阿翁,不孝順五阿翁麼?”
花莺把錢裝到小荷包裡,拍拍荷包,對說話的老者做鬼臉:“你又沒像阿翁一樣疼莺莺,莺莺幹嘛要孝順五阿翁。”
率真的話,引得老者們一通笑,紛紛打趣黃花莺阿翁:“你家這小孫女可了不得。”
花莺笑嘻嘻跑向阿娘身邊,飛揚的裙角像圓滾滾小福娃。張蓮香目不斜視趕路:“又掏了你阿翁多少錢。”
花莺小心把銅錢從荷包裡倒出來,放在手心一枚枚數,一、二、三……七、八、九……竟然有十枚!
花莺立刻銅錢塞進荷包,捂住:“阿翁說不給阿娘。”
“呵,财迷。”張蓮香很‘看不起’幺女的貪财樣。
花莺有錢萬事足,捂着荷包笑眯眯:“阿娘不财迷,把兒的壓歲錢都收了。”
……一向幹練的張蓮香,被自家小閨女噎住了。
初二到初四走的都是最親近的骨血親戚,比如花莺她舅父,張蓮香弟弟,一次就給了兩百錢。這麼多錢能讓孩子拿着霍霍?再說就算家裡舍得這注錢,也不能慣的孩子亂花錢。
花莺娘正要說什麼,對面走來一大一小母子倆,穿的整整齊齊長的眉眼清秀。也不是說路上别人穿的不整齊,可一樣衣裳他們就是穿的不一樣。
這母子倆是周家人,周家是隔壁楊樹村一個大戶。大戶不是說多富有,而是這戶人家不分家。自從祖輩三兄弟遷徙來,曆經五六十年不分家,如今繁衍近百人,是這附近有名有姓的人家。
這家人極有規矩,連花莺都聽說過,他們家小孩兒七歲前都在祖屋吃飯。最奇怪的是,那些小孩兒吃飯不用碗,用整根樹幹,隔一段挖一個坑。吃飯時負責分飯的嬸娘,一個坑舀一勺飯。
兩撥人走進互相見禮,就是花莺也很老實,叉手彎腰:“周家嬸娘萬福。”
周陳氏笑的和氣:“花莺越發疼人,長的真好。”
張蓮香也客氣:“你們十二郎才長得好,一看就是聰明俊秀的。”
花莺站在母親手邊,睜大眼睛瞅被稱作十二郎的小孩兒。小孩兒大約六七歲,比花莺矮将近一個頭,一身藍色粗布緣邊衣褲。
跟窮富沒關系,周家家規,年滿六十可以穿細布,年滿七十可以穿綢衣。
不過這個小孩兒怎麼那麼好看呢?花莺偏着腦袋看人家。花莺小小年紀也不會形容,就覺得長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一張臉也是淺淺的麥白色,看着很幹淨。不像村裡的野孩子,看起來就三個字:渾、黑、憨。
兩個大人寒暄兩句各自告别,畢竟都趕着走親戚。花莺跟着她娘繼續往西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
“阿娘,十二郎長的真俊。”
“嗯”張蓮香随口敷衍孩子。
“兒将來嫁他好不好?”
……
張蓮香有些好笑,低頭看幺女:圓臉(有點嬰兒肥)塌鼻(臉沒長開)。
其實張蓮香這樣看,有調侃自己姑娘的意思。花莺長的挺好看,尤其一雙瞳孔極黑極圓,看人的時候好像眼裡都是你,全心信賴你。
“好啊”張蓮香張嘴就沒好聽的話“十二郎配你是有些虧,隻要他不嫌棄,阿娘自然樂意。”
“那就是兒占便宜了。”花莺笑嘻嘻美滋滋。
張蓮香看女兒笑話:“行,他家雞鳴起身,織布到二更,不管男女都得識字明理。”
!花莺驚呆了
張蓮香‘心狠’的很,繼續打擊幺女:“一年兩季布料統一給,一家七八十口都吃一樣飯。什麼好看衣裳,零嘴零食想都别想。”
花莺臉垮下了,苦的像黃連:“那還是算了。”沒好吃的,還要早起,算了吧不劃算。
隻是想想還有些惆怅,花莺擡頭看她阿娘,嘟囔:“十二郎她娘多好看,還梳着墜馬髻。阿娘一年到頭圓髻、包髻,過年也不過戴頂元寶冠子。”
張蓮香好笑又好氣:“你阿娘都四十六了,大半截身子在土裡的人,難不成還要作妖?”
“阿娘才不老!”花莺不樂意。
“好好好,阿娘不老,阿娘活成千年老妖精。”張蓮香随口糊弄孩子。
花莺滿意了,轉眼又想起十二郎。多好看的孩子,可惜了,真真春風使人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