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有三枚錢,比去年多”花莺笑眯了眼“太奶奶越來越有錢了。”
三枚錢叫有錢,這話擱一般人那是嘲諷人,可花莺說的情真意切。屋裡都是親戚,衆人也不怪罪小女童,樂呵呵化解尴尬:“三姑(舅母、小姨)的日子,确實越過越好”
花莺猛點頭:“對,太奶奶這叫芝麻開花——節節高。”
這話說的好,屋子裡氣氛熱鬧起來:“舅母這日子是熬出來了。”
“以後就等着抱重孫。”
衆人七嘴八舌說着吉祥話,花莺眼睛一亮又有新發現。她湊到老人家耳邊,低聲:“太奶奶也穿細布襖子了。”
老人家摸摸自己的細布襖,又摸摸花莺的,也學着花莺樣子低聲說:“莺莺也穿的細布襖。”
“嗯,穿這個美,排場。”花莺跟老人家咬耳朵“咱們都排場。”
“嗯,排場。”
一老一小兩個人,額頭抵着額頭偷偷樂,好像一對偷吃到大米的小老鼠。
就在這時,張蓮香姑侄倆手攙手相攜進來。進屋張蓮香放開三娘,走到正中叉手作揖:
“阿奶新年好,張家蓮香祝您壽長且昌。”
“是蓮香丫頭,年過的好,快上來暖暖。”老人家拍拍被子。
張蓮香脫了褙子給張三娘,隻穿了襦裙上炕,笑嘻嘻接話:“就愛聽您喊丫頭,覺着自己好像還小。”
張蓮香四十六了,能叫她一聲丫頭的人,可不多了。
衆人樂呵呵說開話,花莺不愛聽,跟董家老祖母低聲說要出去玩,又挪到阿娘身邊低聲說了,才下炕去。
說是去玩,花莺卻沒出去,她還記得垂挂髻呢。花莺快快樂樂跑到東廂,東廂是張三娘的屋子。進屋先是一台高大的織布機,織布機和織布機前的杌子,磨的光滑圓潤,一看就是經年用的。花莺沒看織布機,飛快跑到炕邊:“二姨三姨年順,花莺可想你們了。”
炕上坐着兩個三十來歲婦人,她們是張蓮香的妹妹英香和梅香,兩姊妹躲在姑姑屋裡說話。
“花莺啊,你娘呢?肯定在上房說話呢,來,上來,跟三姨坐。”張梅香先說話。
花莺嬌嬌道:“不了,三姨幫兒梳個垂挂髻好不好~”
二姨張英香瞟了眼花莺頭上的丫髻:“怎麼不讓你娘幫你梳?”
她起來晚了,她娘趕時間懶得給她梳。
這種話花莺當然不會說!
花莺沖着張梅香笑得甜蜜:“垂挂髻有些麻煩,兒不忍心阿娘辛苦,隻好來麻煩兩位姨姨。”
“你阿娘辛苦,姨姨們不辛苦!”張英香嘴上嫌棄,手腳卻很利索。從發間取下插梳,散了花莺頭發幫她梳髻。
垂挂髻和丫髻一樣都是中分,紮兩個羊角一樣辮子。一個辮子分兩縷,一縷橫握,另一縷向上對折成寸許高,夾住橫握那縷,剩下的在發根纏繞;橫握那縷向下垂然後向上折,垂的長短随意,剩下發梢藏在發根就好。
兩邊皆如此,垂挂髻就梳好了。
張英香擡着花莺下巴左看右看,從自己頭上取下一對并蒂海棠,拆開,給花莺兩個發髻一邊簪一朵。
“成了”張英香眼裡露出滿意。
“多謝二姨”花莺溜下炕就往外跑。張英香在炕上喊:“你的彩帶”
“給阿嬌姐姐玩吧。”話還在,人已經跑出屋子了。
張三姨看着二姊手上彩帶笑:“大姊這個小娘子,看着嘴甜不開竅,本性倒好,不貪。”
張英香将彩帶折幾折,塞進袖裡,嗤笑:“确實不開竅,要是開竅,能把你錯當熱心人?”
花莺不知道兩位姨姨在背後排揎她,要是知道一定據理以争:兒怎麼不開竅,兒知道什麼美,什麼好,怎麼就不開竅?
可惜花莺不知道,隻能背着不開竅的名頭,跑過桃李林,歡快的跑出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