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從不喜歡歎氣,也從不會歎氣。
可此刻,面對着這個令他憤怒,又不忍嚴厲斥責的兒子,他唯有歎息才能緩解内心複雜的情緒。
“扶蘇,我從未想過要殺你。”
聽到這句話,扶蘇一直提着的心終于落到平地。
千般委屈,萬般難過,都化為哽咽的聲音,他站在始皇帝面前,低頭抹着眼淚,又哭着喊着“父皇”,似乎隻有這般,才能證明剛剛那一切都是假的。
始皇帝垂眸看着哭成淚人一般的扶蘇,仿佛看到了扶蘇幼時喪母的模樣,那時他也是這般。
始皇帝心中難受,有心想要安慰,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該怎麼說呢?
說扶蘇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扶蘇的誕生不僅僅代表着他身份的轉變,也代表着他擁有了這世界上第一個真正屬于他的血親?不會背叛的血親?
“扶蘇”這二字,在他心中象征着太多太多的東西,他理應說很多很多的話,理應如此。
可是,沒有人對他說過,他是高高在上的“寡人”,也未曾對任何人真正剖心過。
他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最後隻能化為一聲歎息,長長地,輕輕地“唉”了一聲。
始皇帝位面。
扶蘇看了眼抽抽噎噎的自己,又看了眼難得露出溫柔神色的父皇,心中歡喜:原來父皇還是喜歡我的。
又難免酸澀。
為什麼天幕裡的人不是現在的他?
什麼?都是扶蘇?那可以換一個位置嗎?
*
扶蘇哭了許久,哭到眼淚終于幹了,才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
理智在此刻終于回籠,他暗暗懊惱道:該死的,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太丢人了!
“哭完了?”始皇帝看着扭扭捏捏的扶蘇,率先出聲。
扶蘇身子一僵,也不敢看始皇帝,隻小聲回道:“嗯。”
說完,這對對彼此都不善言辭的父子倆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旁當透明人的蒙恬看着兩人欲言又止的模樣,恨不得一人一個棒槌。
平時都是能言善辯,嘴皮子利落的人,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就掉鍊子呢?!
可他不敢。
便隻能任由着沉默随着燭光擴散到整個大殿,最後竟生出了些尴尬。
就在這時,一道響亮清澈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缽缽雞,啊缽啊缽缽雞,一元一串的缽缽雞!”
所有人:“......”
這道聲音甚是魔幻,又十分霸道地撕碎了尴尬的氛圍。
始皇帝無奈,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趙樂搞出來的,不過感謝有它,不然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扶蘇的事情算是解決了,現在該解決趙高和李斯的事情了,始皇帝迅速切換狀态,轉身欲走。
這時,扶蘇突然開口了。
他雖心中别扭,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但他不想父皇就這麼離開,他想再和他好好地待一會兒。
于是情急之下,剛剛回爐的理智再次迷路了。
“父皇,你,”扶蘇急切地找話題道,想到什麼直接說什麼,“你,你身上怎麼臭臭的?”
始皇帝:“......”
始皇帝轉身就走。
扶蘇一臉懵逼。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在發什麼神經?
他簡直有病!
還是大病!
完了,這頭徹底擡不起來了......
始皇帝位面。
扶蘇面無表情,甚至呵呵了兩聲。
怎麼臭臭的?那不廢話,父皇為了救你這個愛哭鬼,可是趕了大半個晚上的路程呢!
還臭臭的——
他低聲道:“竟敢嫌棄父皇,不要不識好歹!”
嫉妒死我了!
一旁的群臣:“......”
趕緊離開,總感覺公子不似從前那般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