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不歸感到很棘手,很頭疼。
她站在傾鸾宮外端詳了一會那個龍飛鳳舞的宮名,終于擡腿上前。
一個宮女正低着頭勤奮灑掃,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好,請通傳一下麗妃,就說郡主來訪。”
宮女本就被吓了一跳,等轉過身去對上不歸那隻詭異的左眼,手中的掃沒抓住,砸到了不歸的腳面。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
不歸擡手遮住左眼,語氣盡量和煦:“小事而已,不必大驚小怪,快起來,去通傳你家娘娘吧。”
小宮女得了聲,屁滾尿流地跑了,沒一會就有一個大宮女出來,見了不歸的怪眼,驚異神色一晃而過,随即就恭恭敬敬地行禮請她進去:“傾鸾宮恭迎郡主來訪,麗妃娘娘備着茶點,請您屈尊進殿說話呢。”
不歸跟在她後面進去,心想,說話做事真漂亮,随主吧。
前世她見過那位麗妃一面,那時她是作為劉宰相的繼室出席宴會,一出而滿堂驚豔,常年是長丹美人排行榜上的第一位。
但這姚蓉真美人不假,蛇蠍也真。她父親乃是禦史大夫,一生剛正,喪妻後不娶,自己帶着女兒,但常言過剛易折,積勞成疾病逝。姚蓉便被母舅接去,便是那戶部姜尚書。
姜戶部慣是會逢源的,侄女貌美驚人,怎可棄之不用呢?于是留姚蓉到二十歲,與年紀賽過她爹的劉宰相牽紅線。
當初她嫁與劉宰相為繼室,攪得宰相後院頻頻起火,門楣垮塌,皇室亂戰時宰相正去世,她擁自己的幼兒為家主,長子劉采仲不許,最後竟鬥輸了她。她還扶持一個年長自己的姚家遠親姚左牧為義子,那姚左牧也相當有能耐,後來官至刑部尚書,一度逼至宰相之位。
當然後來宰相之位被不歸排解衆異,封給了于爾征。
前世不歸也曾防範這姚蓉插手朝綱,她雖隻有诰命夫人頭銜在身,劉家卻是長丹裡最熱鬧的地方之一,真真是長袖善舞。
其實女子有能耐是好事,不歸不能忍的是傳聞此女前世與宰相的兒子都暧昧不清,一家老小都拜在其裙下,手段着實可怕。又有傳言她後來與義子也不清不楚,引人咋舌。
她的崽子弱小可憐萌萌哒,她怕這生冷不忌老少通吃的妖妃對他下手。
麗妃在寝室請她直接過去,她剛踏進去,就看見一個雪胸纖腰的妖娆女子正側倚在貴妃椅上,手中拿着一杆玫瑰煙杆,正慵懶地抽煙,極其妩媚婀娜。縱是女子見了,也不由得心馳神往。
不歸進去行禮,頭有些疼。
“不歸見過麗妃。”
麗妃吐出一口煙,笑了:“郡主請坐,拘束甚麼?這進了宮,都是自家人,我大你不過幾歲,郡主别把我當母親那一輩對待,當我是個姐姐便好。”
姚蓉一揚煙杆請她落座,眼角一勾笑意淺淺地看過來,明眸對上不歸雙眼,神色全無波動。
不歸暗自揚眉,這倒是第一次有人直視自己後還面色不改的。
姚蓉那邊抽着煙,也是上下打量着她,頗覺有趣。從來男男女女見了自己都忍不住晃點神,這郡主倒波瀾不起,神态與宗帝還莫名有些相似,似乎都有點對衆生司空見慣的淡然态和強勢感。但宗帝是天下之主,這丫頭憑什麼風淡雲輕和藐視呢?
但見她解下鬥篷,一身少年裝束,腰線纖細,肩線削直,雖還未完全長開,身段已十分優美風流,卻自帶不可摧折的力勁。再往上斟酌,其膚如梨花嬌嫩,螓首蛾眉,五官無可挑剔,尤其一雙鳳眸形狀生得極美,隻是偏偏生來眼睛帶疾,不說異色,左眼瞳仁竟比右眼稍微大一點,冰藍色占據了左眼的大半部分,使人見之先駭然。
不歸心想,若真拿你當姐,難道該叫你姚姐?她接過宮女奉上來的茶,嗅了一點,托着茶杯沒喝:“麗妃初來乍到,還喜歡宮中嗎?”
姚蓉放下玫瑰煙杆,淺笑道:“都好,宮中人很是和善,比在家裡還舒坦。”
不歸記得前世她在母舅家裡的日子并不十分好過,垂着眼閑适地和她說些家常,臨了話鋒一轉:“麗妃喜歡小孩麼?”
“自然是喜歡的。”
“不知道你可見過了幾位皇子?”
“遠遠見過幾面,還沒說過話。”姚蓉掩唇笑,“若說孩子,我倒是喜歡郡主這樣的小姑娘。”
不歸左唇一揚,又收了下來:“麗妃喜歡,日後不妨多來廣梧宮,與我們姐弟倆說說話。”
姚蓉眨了眼:“這倒奇了,郡主宮中有哪個弟弟?”
不歸笑:“自然是我帶回來的那一個。”
空氣凝固了一會,姚蓉拾起那煙杆,悠悠吸了一口,笑靥朦胧在薄煙裡:“郡主怕是還不知道,陛下允諾,将小公子送來傾鸾宮将養。”
不歸撚着茶蓋輕揚,揮走那煙:“那孩兒頑劣得很,又不曾與麗妃接觸過,怕是住不慣這裡,倒是廣梧宮夠寬敞,能由他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