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莫不是在意他是庶族。”十九娘見她語氣不對,當她是不願嫁給庶族,她也知道士族自來清貴,前朝時朝廷上有律法規定士庶不婚,乃至大魏,雖沒了這律法,但這事也是大家默認的。
隻她平日裡見多了這些世家的做派,多的是諸如五表兄這類的世家郎君,這樣的人,還不如庶族郎君。
她這般想,阿姐恐怕不這麼想,小心翼翼勸道:“阿姐,若是五表兄是個好人,我自然樂見你與他成眷侶,但他那樣的人,哪裡配得上阿姐。”
“且你也知道,阿耶對人最是挑剔,既得了他一句俊朗,這玉州郎必定生的不錯,隻要他肯留在上京,嫁他怎麼也比五表兄要強!”
她是真心實意為阿姐考慮,也打定主意,定要讓那玉州郎留在上京城才行。
“我們十九的見識,倒比其他人強些!”十三娘不想十九這般年歲,便能看破士庶之間隔閡,鄭氏慣來以鄭家女驕傲,她這樣一對兒女,跟她真是天與地的兩個極端,“我并非在意士庶之分,隻怕父親日後知道鄭五之意,便是這玉州郎有百般好,他也是瞧不上的。”
她這話還留了半句,若父親知道鄭五之事,還要結玉州這門親,那問題可就更大了。
十九娘一怔,她當然知道,阿耶阿娘向來瞧不起庶族,若阿耶知道鄭家婚事,哪裡還有玉州郎什麼事!
“你啊,快别想了,好好的眉都擰在一起,小娘子都變老婦人了。”十三娘說着,将案幾上的金乳酥朝她面前推了推,“再不吃,這金乳酥就冷了,味道就差了,快嘗一個。”
十九娘滿心滿腦都在愁,哪裡有心情吃東西,“要不,給阿兄寫信,問問他有沒有好辦法!阿娘慣來聽阿兄的話,由他來說,肯定事半功倍!”
“十郎在書院忙碌,豈可因這事去打擾他。”十三娘反駁,“你放心,這事阿姐心中有數。”
”我定不會打擾阿兄,不過讓他閑暇之餘,替阿姐參謀參謀!”十九娘知輕重,阿兄求學重要,但阿姐這邊也是十萬火急,“阿兄他在書院,必定認識不少出色的世家郎君,讓他替阿姐相看,必定比這二人要好!”
她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好,恨不得立刻告訴了阿兄,“阿姐,我這就回去寫信,你莫要擔心,一切有我和阿兄在呢!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五表兄!”
十三娘未有開口阻攔的機會,她已經風風火火的出了門,隻得好笑的搖頭。
綠竹與白鹭、蒹葭三人正坐在茶水爐邊閑話,聽見動靜,忙站起來,探頭一看,見十九姑娘匆匆忙忙的走出來,還未來得及問,隻聽十九娘一句:“綠竹,我們趕快回去,我有急事!”
綠竹滿腹不解,但見十九娘已經走到院門處,不敢再耽擱,匆忙追上去,“姑娘且等等我!”
白鹭與蒹葭目送這主仆二人火急火燎的離開,滿臉困惑的進了十三娘的屋子。
屋内,十三娘正坐在榻上吃金乳酥,神态悠閑,看她們來,招手道:“今兒這金乳酥做得好,定是用了新出的羊乳,你們也來嘗嘗。”
兩人正一頭霧水,哪裡有這心思嘗這個,對視一眼。
白鹭先問:“姑娘方說的人,便是十九娘子?”
十三娘點頭,将與十九娘方才的說的事,與二人簡單說了。
兩人聽得滿臉震驚,蒹葭忍不住道:“這??阿郎怎能如此?那玉州郎可是庶族,哪裡配得上娘子?”
白鹭嘴上沒說,心裡也覺得庶族郎君配不上自己姑娘,但這事卻來的太奇怪,阿郎的性子,怎麼可能與庶族談親?
“姑娘,阿郎知道,夫人要替你與鄭家議親之事嗎?”
十三娘見白鹭一下就想到症結,贊歎一眼,“尚且不知,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原以為父親是想拿她去讨好别人,便是送給哪個世家當妾室她都不奇怪,不想竟然會是庶族,若他隻是圖這庶族的錢财,聽說鄭家之事,他必會改心意,怕就怕還有其他的事。
以父親的為人,十三娘不得不多想,她沉思片刻,與蒹葭道:”你從箱子裡拿十兩銀子來,送給文生,讓他去阿郎的武侯鋪附近打聽一下那位玉州郎。”
文生是蒹葭的親弟,幾年前,因老家鬧了災,舉家來上京投靠蒹葭,不曾想路上遇到叛軍流寇,隻活了他一個。
十三娘見他年歲不大,人卻生的機靈有膽識,便尋十郎幫忙,另替他安置一處住所,若有避開府中之事,便會讓他去辦。
這幾年下來,十三娘冷眼瞧着,見他确實是個忠誠知恩的人,不若這樣的事也不會讓他去辦。
“姑娘,這也太多了些,不過讓他打聽些消息,用不了這麼多!”蒹葭推拒,姑娘月錢不過二兩銀子,十兩快抵得上半年的月錢了。
“要打聽消息,錢少了不好辦事!”十三娘解釋一句,又叮囑:“你讓他小心些,莫要打聽過深,引人懷疑。”
“姑娘放心,我一定囑咐他。”十三娘既這麼說,蒹葭也不好再推辭,點頭應道。
十三娘對她一向放心,不再說此事,轉而與白鹭道:“你将十郎年裡從江州寄來的那套西洋娃娃找出來,找個婆子,送去給盧娘子,她最愛這些新奇玩意。”
“婆子們都嘴笨,還是我去吧。”白鹭身影頓了下,一面回,一面去開了箱櫃。
蒹葭餘光掃過箱子裡的西洋娃娃,十二個西洋娃娃穿着簇新的裙子,金發碧眼,神采各異,栩栩如生,姑娘得來,喜歡的跟什麼似的,她原是提議擺在屋裡,姑娘卻讓放進櫃子裡,想來一早就知道,這東西留不住。
她如此一想,忍不住歎氣,擡眼見姑娘正靠着引枕翻看話本,許是看到高興處,嘴角還噙着笑,一時無奈又好笑,罷罷,萬事有姑娘頂着,她隻要好好幫姑娘辦事便好,這般想着,也不再煩惱。
至翌日,趁着十三娘請安的功夫,求了假,便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