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動靜?安靜!”
迎親隊伍七零八落坐在地上休憩,渾身濕透的感覺很不好,有心抱怨兩句,又因為是主家大喜的日子到底不敢多嘴,管家一聲厲喝,衆人忙站起來循聲張望。
沐管家管不了别人那麼多,他耳朵微動,周圍安靜下來後隻有嘈雜雨聲,好似剛才那微弱的異響是自己的錯覺。
喜娘也緊張起來。
豎起耳朵聽了片刻沒發現異樣,她松了口氣,“這麼大的雨,也許是過路山貓耗子發出來的。”
更可能是沐管家聽錯了。
不過這話她可不會讨人嫌地說出口。
沐管家沒理,大步走向堪堪擋住裡外間的破木門,正要推開,裡面傳來微弱且有節奏的敲擊聲。
他手一頓,“大少奶奶?”
敲門聲停下。
似乎門那邊的人為這個稱呼而意外,一時間沒有回應。
沐管家束手站在門邊耐心等待,又像一尊門神,封住逃生者所有出路。
過個一會兒門那邊響起少年嗓音,許是許久未曾說話聽起來沙啞虛弱,“能開門嗎,有些事情想請你幫忙。”
這要求極不符合規矩,哪有新娘子出嫁半途走下花轎見外男的道理,況且一個被家人厭棄的沖喜新娘可沒有跟夫家提要求的資格。
沐管家出言拒絕,“這不合規矩,有事您先忍一忍,等到了府上想要什麼都好說。”
“可是忍不了啊!”少年嗓音高了八度,聽起來氣急敗壞,“你們把我一連迷暈好幾天不給吃喝,行,我忍了!可不讓上洗手間就過分了吧!”
似意識到鄉下地方不知道洗手間這種西洋玩意,裡面繼續叭叭輸出:“洗手間就是廁所,你現在不讓我上廁所,我可不确定能忍到拜堂成親走完全部流程,要是當着衆多賓客的面發生意外......”
粗鄙!
簡直太粗鄙!
新嫁娘雖然是男兒身,可當他坐上花轎那刻起就隻剩一個身份——沐家大少娶回家的沖喜新娘。
哪有新嫁娘當着一衆外男的面大剌剌要求出恭的,沐家的臉都被丢盡了。
喜娘扯緊手中帕子不敢出聲,暗自窺看沐大管家臉色。
站在破敗柴門跟前的青年面無表情,聽了這話眉頭動都沒動,可喜娘就是忍不住發怵。
她在滬市三教九流也算個人物,給不少達官顯貴操辦過婚事,這沐管家外放的氣勢竟比那些手握重權的大人物還要恐怖。
沐家不簡單,不知這趟還能不能順利拿到應得的紅封。
喜娘不着痕迹向後退,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迎親隊伍和送嫁隊伍在清河鎮外河□□接,此時隊伍中大半都是沐家下人,對大管家的敬畏深入骨髓,一個個縮起腦袋當起鹌鹑。
屋裡屋外靜到極緻,喧嚣雨聲都掩蓋不了那股子窒息感。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是真的快憋不住了。”似感受到外間氣氛,隔着門闆少年再開口語氣平緩很多,帶着商量懇求的意味說道:“人有三急不是想忍就能忍住,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在這種時候為難你。”
“我失去意識好幾天,期間最多喝了些水,剛醒來的時候就想,又不好意思半途提出來,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忍到現在已是極限,我好歹當了十多年大少爺,再落魄也不想當衆出醜,你也不想沐家在賓客面前丢臉吧。”
送嫁隊伍看得緊,一路上不給假少爺任何獨處的機會,像丢垃圾一樣恨不得趕緊将假少爺丢出去,根本不會在意假少爺的生理需求,而歇腳的時候當事人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自然也不可能提要求。
說到底是滬市辭家的人辦事不力。
沐管家冷眼掃過,喜娘白了臉,再不見之前八面玲珑的樣子。
木門吱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