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中,三個匪氣十足的漢子圍坐在火堆旁。
一人連聲抱怨,“這他媽的鬼天氣!老天不長眼讓那隻肥羊給跑了。”
“那人跑前看到了我們的臉,不會帶來麻煩吧。”另一人有些擔心,“沐家明确說過不許我們對外鄉人下手,要是被他們知道......”
想起沐家整治人的手段,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清河鎮一面環山兩面環水,想要出去隻有兩條路,要麼走水道要麼走颠簸的山道,環境十分閉塞,好在土壤肥沃,足以令生活在這裡的百姓自給自足。
如今外面聽說亂的很,阻礙清河鎮發展的山和水反而成為天然屏障,不論外面打生打死,隻要把守住向外通道,清河鎮就自成一方世界,悠然度日。
也因此盤踞此地數百年的地頭蛇沐家在清河鎮擁有絕對權威,沐家說要殺人,縣衙老爺也得彎腰谄笑連聲道好。
沐家在本地聲望頗好,雖然強勢卻不會無故欺壓百姓,清河鎮家家戶戶日子并不難過。
但不難過,并不代表富足。
三人是清河鎮周邊村落有名的混混,臭味相投聚到一起學劉關張歃血為盟拜了把子,整天一起偷雞摸狗,惹得各村嫌惡卻拿他們沒辦法。
時間一久,三人的胃口開始變大,偶爾吃個雞屁股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欲望。
想要賭,想要女人,想要吃喝玩樂。
而這些都需要錢,數不清的錢。
沐家豪富,帶領十裡八鄉的宗族一起做生意,隻要勤懇肯幹,大部分人日子都能過得不錯,外面的生意人見清河鎮富庶也願意來這裡做買賣。
三人不敢對本地鄉民下手,于是将目光移向孤身來鎮子的小商小販。
第一次下手三人心驚膽戰了好幾天,眼見無事發生,殺人越貨得來的錢很快揮霍一空,于是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先找準目标,然後趁對方賺得盆滿缽滿離開鎮子時僞裝成劫匪半途搶劫,末了拿走錢财,屍體扔進深山老林不出幾天就被野獸啃食幹淨,不留任何痕迹。
這次他們打劫了一對兄弟,那兩人身手也不錯,打起架來不要命,奈何失了先機,他們費了一番功夫終于将人弄死。
譚老二在打鬥中被砍了一刀,怒極之下拿屍體撒氣,卻不料其中一人還活着,趁他不備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三人在後面猛追,恰逢天降大雨,視線受阻,最終失去那人蹤影。
譚老二越想越氣,狠狠将燒火棍丢進火堆。
無數火星子濺起,照亮荒廟深處那泥塑神像面無表情的臉。
“倚翠樓的紅姑跟我說好了,隻要錢到位,今夜就把媚兒姑娘留給我,結果現在肥羊跑了一隻,雨還一直下下下!老子在荒郊野外淋雨,也不知媚兒姑娘便宜了哪個慫蛋!”
“行了,就當長個教訓,下次記得補刀。”為首的男人不耐煩開口,打斷了譚老二絮絮叨叨的抱怨。
“女人什麼時候都能找,最重要是把逃走的肥羊找到,要是事情敗露,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見兩人面色不好,老大語氣緩和了些,“也别太擔心,深山老林的,這種天氣一個受重傷的外鄉人能跑到哪裡去,等雨變小我們出去找找,說不定早就撐不住死了,老天爺可都站在我們這邊。”
老大一語成谶,三人口中的肥羊确實如老大所說,因為傷勢過重最終倒在大雨裡。
就死在荒廟不遠處,一雙怨毒陰霾的眼睛死死盯着荒廟方向,到死都沒有阖上。
大雨沖刷過屍體,泥點迸濺在屍體青白面孔上,污髒顔色好似人類臨死前不甘化作的血淚和詛咒。
天幕轟隆作響,為人間不公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陰沉潮濕的天氣最适合黑暗生物出行。
樹枝顫動,一隻毛發稀疏皮膚腐爛的松鼠蹦了過來。
松鼠全身長滿畸形腫包,稍一動,黃色膿水便擠破腫包流出來,滴落在地散發腥臭氣味,死去多時腐爛變質的屍體都沒有它的樣子惡心。
猩紅眼睛貪婪注視着滿懷怨恨和不甘的屍體,松鼠深吸口氣,斑秃的臉上露出類似人類吃到美食的享受表情。
它用尖銳爪子劃開人類柔軟的肚皮,然後扭了扭,滴着膿液的皮子宛若一件衣服褪下,散發不詳與惡意的黑霧鑽了出來,在空中盤旋幾下,餓虎撲食般鑽進人類屍體。
少傾,屍體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青白面孔定定望向駐立在雨霧中沉默破敗的城隍廟。
這間荒廢已久的廟宇處處訴說着落寞清寂,比起供奉神靈之所,不如說是旅人稍作歇息的落腳地,偶爾也有小動物前來躲避風雨。
它伫立在此地,沉默地接納一切客人,無論好的還是壞的。
大殿深處的泥塑神像堆了層薄塵,許久未換的彩衣飄帶早已失去鮮豔亮麗,青苔攀附其上,綠油油雜草從城隍老爺眼眶位置肆意生長。
幾道閃電劈開昏暗,光影閃爍,高高在上的神像面孔詭谲陰森。
譚老二不知怎的打了個寒顫,攏了攏單薄衣服,撿起燒火棍将火勢挑大了些,“荒郊野外莫談詭事,咱們還是說些别的。”
“又是你老娘說?你咋還沒斷奶。”同伴嘲笑道。